“难道你想回去受冻?”戚应淮打断他,手下揉按的动作没停,话语却直戳要害,“想清楚,到时候病得厉害,课听不进去,手肿得跟萝卜似的,难受的是谁?”
暖气烘得人四肢百骸都舒展开,对比起宿舍那冰窖般的寒冷,这里的温暖几乎带着蛊惑。
李兀低头看着戚应淮专注给自己上药的样子,那药膏带来的轻微刺痛感和逐渐化开的暖意,都让他无法再硬起心肠。
他是真的,非常非常怕冷。
“好吧。”
戚应淮提出,如果李兀觉得他在不方便,他可以去找同事挤一挤。
这提议让李兀立刻摇头。哪有客人登堂入室,反而把主人家赶出去的道理?
他声音不高:“不用。”
李兀环顾了一下这间不算宽敞但整洁的宿舍,目光落在靠墙的那张单人床上,很快移开:“你只需要给我一个小小的角落就行。”
“别想着打地铺,”戚应淮像是看穿了他的念头,直接打断,语气没什么商量余地,“你睡床。”
结果当晚,戚应淮自己抱了被褥,在床边的空地上打了个结实的地铺。他身形高大,躺下去几乎占满了那块空地,却浑不在意,只说了句:“我身体好。”
夜里,李兀裹着带有皂角清香的被子,身体却还是习惯性地蜷缩起来,像只缺乏安全感的猫。鼻尖露在外面,被冻得微微发红,呼吸间带着轻微的鼻塞声,显然还没完全适应北方干燥凛冽的冬天。
清晨,戚应淮会准时叫他起床。
出门前,必定亲手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厚围巾一圈圈绕起来,遮住下巴和半张脸,帽子拉低,只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暖水瓶早已灌满滚烫的开水,塞进他包里。
单位配的那辆公务车自然不能私用,戚应淮就陪着他,一路走到公交站台,看着他上车才转身离开。
等到傍晚李兀踩着积雪回来,推开宿舍门,常能闻到一股甜暖的香气。
戚应淮不怎么多说,只朝桌上努努嘴。
那里往往放着个油纸包,里面是烤得恰到好处、蜜油都渗出来的热乎烤地瓜,剥开焦脆的外皮,金黄的瓤子冒着腾腾热气,吃进嘴里,又甜又暖,一直熨帖到心底。
戚应淮这人,剥开那层硬朗的外壳,内里其实很幼稚。
他看着被厚衣服裹得圆滚滚、走路略显笨拙的李兀,会毫不客气地指着他哈哈大笑,说活像只从冰原迷路过来的企鹅。
分吃一个烤红薯时,会故意抢最甜的那一口,得逞后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甚至还会趁李兀不备,弯腰攥个雪团,假装吓他,看着对方冻得一激灵、气恼瞪眼的模样,笑得更加张扬。
但这人骨子里终究是良善的。路上遇见老人费力推着堆满杂物的板车上坡,他会立刻收起玩笑神色,几步上前,默不作声地搭把手,轻松帮对方把车推上坡顶。
老人连连道谢,从车里拿出一颗饱满水灵的大白菜硬塞给他们,他推辞不过,只好接过,转头就把这颗“战利品”塞到李兀怀里。
路过光秃秃的树干时,发现一只幼猫蜷在高处,瑟瑟发抖地叫着,不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