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己说话稍显隐晦,他必定会拿出那套官场太极,四两拨千斤地推诿过去。
李兀要争权,更要自保。他绝不愿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后宫,变成各方势力安插棋子的棋盘,更不想被迫去宠幸那些带着目的而来的女人,甚至还要与她们诞下子嗣。
光是想想,就让他从心底感到一阵寒意。
他看着垂首立于下方的商时序,对方刚刚那声“陛下”恭敬却疏离。
李兀不再绕弯子:“商大人,朕知道,你与曹安那些阉党并非一路。”
“朕如今屈居人下,这满朝文武,谁真正把朕的话当回事?你看,朕如今连想为母妃修缮一下旧居,都做不了主。”
他刻意将姿态放低,将那点不甘与野心,混杂在看似无奈的抱怨里,都递了过去。
李兀看着他,语气放缓:“商大人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
商时序躬身,道了声“臣告退”,便依礼退出了殿外。
他刚走出不远,便撞见曹安亲自领着个小太监,端着一盅参汤迎面走来。
曹安脸上堆着惯有的捉摸不透的笑意,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侍立的宫人听见:“商大人与陛下……方才谈得似乎颇为投契?”
商时序苦笑摇头:“曹公公说笑了,陛下想要修缮旧居,可户部的账目您也清楚,实在是捉襟见肘,下官正为此事为难呢。”
曹安呵呵一笑:“陛下年纪尚轻,难免有些孩子心性,过几日便忘了,商大人不必过于挂心。”
商时序面上唯唯称是,转身离去时,心底掠冷嘲:小孩子?小孩子也开始想着要自己当家做主了。
他步出宫门,坐上回府的马车。
车厢摇晃中,脑海里却不期然地浮现出方才在殿内的情景,那小皇帝凑近时,脸颊还带着点未褪尽的软肉,鼓鼓的,确实残存着几分稚气,大多时候故作老成,偏偏笑起来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竟有几分像只温驯又漂亮的猫。
正思忖间,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大人,有只白猫挡在路中间了。”
商时序心中微动,抬手掀开了车帘。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蹲在街道中央,碧色的瞳孔正静静地望着他。
他目光在那猫儿身上停留片刻,开口道:“把它带上来。”
车夫应声,小心翼翼地将那猫捉起,递进了车厢。
商时序伸手,想要提起猫儿的后颈仔细瞧瞧,那猫看着温顺,却在他指尖即将触及时,猛地亮出锋利的爪子,闪电般挠了过来。
商时序眼疾手快,手腕一翻,精准地攥住了那只挥来的爪子,将那只不安分的毛爪牢牢扣在了掌心。
他低头看着那猫儿因受制而微微炸毛的模样,指尖感受着那柔软肉垫下隐藏的尖利,低声说了一句:“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