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药味浓重。
江墨竹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唇上毫无血色,肩胛处厚厚的细布包裹着,隐隐还有血色渗出。
他见李兀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李兀按住了。
李兀站在床边,开口声音比平日温和了些,带着帝王的承诺:“你……没事儿吧?此番你护驾有功,不顾性命,朕……心里都记着。待回京之后,定会论功行赏,给你升官进爵,绝不亏待。”
这是他能给的,最实际的补偿和肯定。
江墨竹却缓缓摇了摇头:“臣保护陛下……并不是……想要陛下的赏赐。”
他似乎积攒着力气,目光落在李兀脸上:“臣只是……不想让陛下……被伤害到分毫。”
仅此而已。
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不是为了攀附君恩,仅仅是不想眼前这个人,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李兀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坐在江墨竹病榻旁的圈椅里,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和淡淡血腥气。
自当年铁腕铲除曹安一党、肃清朝堂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等刀光剑影的阵仗了。
即便身边侍卫环绕,那种直面生死、利刃加身的寒意,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江墨竹半阖着眼,气息微弱,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气若游丝的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陛下……”他眼睫颤动,看向李兀的方向,眼神涣散,“若是……臣这次熬不过去……之前那个要求……能不能在臣死后满足臣。”
他顿了顿,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那样……臣便是死……也……瞑目了……”
他说得凄楚,配合着这副重伤濒危、气息奄奄的模样,活脱脱一副交代遗言、心愿未了的景象。
确实,随行的御医私下里也禀报过,那短剑上的毒颇为蹊跷,虽不至立刻毙命,却会侵蚀气血,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个人造化与意志。
言下之意,江墨竹的情况,并不乐观。
李兀听着他这番话,看着他这副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的样子,心里那点复杂情绪翻搅得更厉害。
感动,愧疚,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这江墨竹,
连要死了都不忘提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要求”。
可人命关天,对方又是为他受的伤……
他拧着眉,人在濒死时,有个强烈的念想支撑着,说不定真能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