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错。
这是她的罪。
是她没有干脆利落地将人全部斩于刀下,是她心软了,是她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鲜血,是她为了一己之私放过了这些罪人,从而酿成了更大的灾祸。
是她的错。
这是她的罪。
每走一步,都仿若有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脚上、扎在心上、扎在她的全身内外上下。
许骑风想,是她错了。
她不应该掉以轻心的,她不应该自以为是的,她不应该拿皇城的状况套用到这个地方的,她不应该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这样将匪徒交给县衙的,她不应该在那位官员轻视自己的时候轻轻放过让他觉得她不值一提的。
她不应该、忽视顾师侣的话的。
可是时光无法倒流。
死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那些被摧毁的家园再也无法重建,那些遭受的苦难再也无法弥补。
无数个“错错错错错”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撞击着许骑风的神经,每一声都像重锤般砸在心上,让她浑身冰冷,连骨髓里都透着绝望的寒意。
是她那份“仁慈”,那份对官府的幻想,酿成了今日的惨剧。
若当初她能果断一些,亲手斩杀那些匪徒,便不会有官府收受贿赂、放虎归山之事,更不会有这村落的灭顶之灾,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村民惨死,不会有女子遭受屈辱……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脚下的血污中,晕开一小片浅浅的水渍,却丝毫冲刷不掉眼前的恶,也洗不清她身上的罪。
许骑风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断墙上,粗糙的砖石硌得后背生疼,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她只好死死攥紧拳头,手指深深嵌进掌心,指尖渗血,借着尖锐的痛感勉强支撑着身体。
可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却如潮水般层层叠叠涌来,将她彻底淹没,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苦涩与绝望——
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苦好懊恨好痛——
【兰兰,有人找你,那位刚刚差点被污辱的女子在找你。】
许骑风终于从无穷无尽的自我折磨中回神。
她终于发现,自她杀死那些匪徒之后,苏苏就一刻不停地在给她发消息,但她一直都没有注意。
她没有心力去注意。
直到刚刚。
许骑风想,是的,她是该去接受审判的。
于是她从这角落中起身,朝那位稍微整理好衣服的、因她的错、遭遇家破人亡的女子走去。
她知道对方刚刚听见了那匪首的话,或许找她来是要将她痛骂一顿吧?或者打她?甚至哪怕对方要拿刀砍她,许骑风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对方面前站定,许骑风安静地、沉默地、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
伸出手了,是要把她推倒在地吗?
她绝对不会还——
那嘴角还带着淤青的女子,颤抖着,轻轻执起许骑风血肉模糊的双手。
“恩人!谢谢、谢谢您救了阿椒!”
名为阿椒的女子哽咽着,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