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断线后的忙音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沈闲的耳膜。杨屿最后那声短促惊叫和令人牙酸的拖拽声,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出事了。”沈闲的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必须立刻去救他!下一班飞机……”
“来不及。”谢临渊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却异常清晰果断,“等飞机落地,黄花菜都凉了。他护身符已示警,对方动手狠辣果决,拖延片刻,便是生死之别。”
沈闲猛地抬头:“那怎么办?你有办法立刻过去?”他知道谢临渊能“御空而行”,但那不是会触发各方感应,引来麻烦吗?
谢临渊没有回答,他迅速将柜台上的杂物扫开,把那张标记着猩红点的古老地图铺平,手指精准地点在曼谷杨屿最后发来的定位坐标上。然后,他拿起那枚封印着黑气的玉佩,另一只手在空中虚划,指尖幽蓝光芒凝聚,竟凭空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充满流动感的立体符咒,符咒的核心纹路,竟与玉佩中黑气的部分流动轨迹、以及杨屿发来的木质残片照片上的扭曲纹路,有五六分诡异的相似!
“你要干什么?”沈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以此玉佩中同源邪气为‘路引’,以幽冥之力强行撕裂阴阳间隙,构筑一条临时但直接的‘通道’。”谢临渊语速极快,手上动作不停,那立体符咒越来越清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此法消耗甚巨,且会引动剧烈灵力震荡,必然惊动此地方圆数百里的玄门中人与阴司驻守。但……顾不得了。”
他看向沈闲,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我先行一步,稳住局面,保住杨屿性命。你,立刻收拾必要之物,乘最快的航班赶来。记住,带上所有能克制阴邪、安魂定魄的符箓法器,尤其是朱砂、桃木、雷击木等纯阳之物,越多越好。我怀疑对方的老巢,极可能是一处至阴邪地。”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沈闲脱口而出。那黑气背后的东西,可能是“外道魔神遗毒”,谢临渊再强,孤身犯险……
“无妨。”谢临渊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属于地府前精英的、近乎傲慢的自信与冷冽,“吾虽被贬,却也不是什么魑魅魍魉都能欺辱的。保住一个凡人,尚不在话下。真正的硬仗,等你到了再打。”
说话间,他掌中那枚玉佩光芒大盛,内部的漆黑秽气仿佛受到了召唤,疯狂冲击封印,却又被谢临渊以更强大的幽冥之力压制、引导。那立体符咒猛然膨胀,将谢临渊和玉佩一同包裹进去。符咒光芒流转,中心处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塌陷,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幽蓝漩涡,漩涡边缘电光缭绕,发出低沉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的嗡鸣。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从中传来,夹杂着冰冷刺骨的幽冥气息和一丝令人作呕的邪异甜腥。
往生堂内的空气被疯狂抽入漩涡,货架上的纸扎哗哗作响,沈闲几乎站立不稳。他看到了漩涡深处,光影错乱,仿佛有无数模糊的景象飞速掠过——扭曲的巷弄、昏黄的灯光、浑浊的河水……那是曼谷的景象!
“记住,最快航班!”谢临渊最后看了沈闲一眼,那一眼很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句简短的叮嘱,“自己小心。”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入那幽蓝漩涡之中。
嗡——!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声音,而是空间被暴力撕裂又勉强弥合产生的震荡波。幽蓝光芒猛然收缩,然后爆开,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柜台上的地图被无形的力量掀起,又缓缓飘落。那枚玉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表面的幽蓝封印光芒黯淡了许多,内部的漆黑秽气也平息下去,仿佛耗尽了能量。
往生堂内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室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冰冷的空间涟漪,以及那股淡淡的邪异甜腥。
沈闲站在原地,心脏狂跳,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空间撕裂的嗡鸣。他看着谢临渊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地上黯淡的玉佩,一股巨大的担忧焦虑和某种被独自留下的空落感席卷了他。
但他没有时间沉浸情绪。杨屿命悬一线,谢临渊已孤身赴险。
他猛地转身,如同上了发条般冲向二楼。一边用最快速度查询最近一班飞往曼谷的航班,幸运的是,两小时后有一班夜航,下单购票,一边将柜子里所有准备好的、以及能想到的法器材料疯狂塞进那个特制的登山包:加厚朱砂符纸、整盒的特制桃木钉、一小截珍藏的雷击枣木、各种功能的成沓符箓(驱邪、破障、护身、安魂)、那坛备用白酒、甚至还有之前剩下的一些冥币和金箔。他还从谢临渊房间翻出了几样他不认识、但感觉能量沉凝古怪的小物件,一并塞了进去。
收拾停当,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店铺和地上那枚不祥的玉佩,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玉佩,用一块红布包好,塞进背包最深处。这东西或许还有用。
锁好店门,沈闲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一路上,他不断尝试拨打杨屿的电话,永远是关机。他又试着给杨屿发了几条微信,自然也石沉大海。焦虑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直到坐在飞机座位上,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北京璀璨的夜色渐行渐远,沈闲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和思绪。
他想起了谢临渊踏入漩涡前那深深的一眼。那家伙……总是这样,行动快过言语,把最危险的部分揽过去,用最欠揍的语气说最扛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