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时,沈闲已经醒了,正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亮,只是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担忧。看到谢临渊和杨屿进来,他明显松了口气。
“洋芋,你没事吧?”他先看向杨屿。
“我没事!沈老板,你吓死我了!”杨屿红着眼眶,“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沈闲勉强笑了笑,目光随即转向谢临渊。谢临渊站在床尾,沉默地看着他,魂体比平时虚幻一些,脸色也透着倦意,但那双单眼皮下的眸光,却深沉得让沈闲心头一跳。
“你……”沈闲想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昏迷前那一刻,自己不顾一切扑过去时看到的谢临渊的眼神,还有……隐约感受到的,那将自己牢牢包裹住的、冰冷又似乎带着颤意的怀抱?记忆有些模糊,但那种感觉异常清晰。
谢临渊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先一步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魂力消耗过度,休养几日便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闲被纱布包裹的手腕和胸前,“你……本源受损,魂魄震荡,需静养,不可再妄动灵力。”语气是惯常的冷硬嘱咐,但沈闲却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紧绷?
杨屿很有眼色地察觉到气氛微妙,借口去找医生问情况,溜出了病房,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窗外的曼谷夜景流光溢彩,却透不进这间静谧的病房。
沉默在蔓延。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争吵或尴尬的沉默,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发酵。
沈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推开我,自己挡在前面?”他指的是谢临渊将他护进结界,独自迎向邪煞的那一刻。
谢临渊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闪烁的霓虹,侧脸线条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耳根却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红。
“你太弱。”他吐出三个字,依旧是那副嫌弃的语气,“碍事。而且,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沈闲却没像往常那样被他噎回去或者笑着反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临渊的侧影,看着那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躲闪,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成了一滩水,又像是被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很轻很轻地,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难以言喻的情绪,说:“那你以后……别再因为‘碍事’做这种不顾自己的事了。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谢临渊猛地转回头,对上沈闲的目光。青年的眼睛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清澈,里面映着灯光,也映着他的影子,没有调侃,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坦然的、直抵人心的关切和……别的什么。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谢临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发紧。那些在地府练就的冷硬言辞,那些习惯了用来保持距离的刻薄话语,此刻全都堵在胸口,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生硬地、近乎狼狈地又转回头,背对着沈闲,丢下一句:“……管好你自己。我去看看杨屿。”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出了病房,还差点撞上门口的椅子。
沈闲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愣了片刻,随即,苍白的嘴角,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梨涡浅浅浮现。
他抬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悸动不稳的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冰冷魂力梳理过的感觉,以及……那人指尖那一瞬间的颤抖。
窗外的曼谷,危机尚未解除,谜团依旧深重。但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有些东西,已经悄然破土,再也无法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