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清晏再次站到那根留下他第一道清晰剑痕的石柱前时,心境已截然不同。昨日的狂喜与豁然开朗沉淀下来,化作了一种更为坚定的决心。他不再视这石柱为难以逾越的障碍,而是将其视为砥砺自身、沟通慕珡的磨刀石。
陆黎的声音依旧清冷,仿佛昨日那丝微不可察的赞许从未存在过。
“既已明‘意’之重要,便不可再退转。”他立于一旁,身形挺拔如松,“今日起,习练基础剑式。刺、撩、挂、抹、点、崩、截。每一式,练万遍是入门,十万遍方得形,百万遍或可窥其神髓。”
徐清晏听得心头一凛,百万遍?这简直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但他没有退缩,只是紧了紧手中慕珡,沉声道:“是,陆师兄。”
“先看‘刺’。”陆黎并指如剑,并未动用灵力,只是随意向前一探。动作看似简单,但在徐清晏眼中,却仿佛看到了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线,所有的力量、精神都汇聚于那指尖一点,带着一股无物不破的锐利。“刺,贵在迅捷,贵在凝聚,贵在一往无前。发力于足,转于腰,送于肩,贯于臂,最终凝于剑尖一点。意到,力到,剑到!”
他让徐清晏模仿。
徐清晏深吸一口气,回想方才陆黎的动作,调动全身力气,猛地向前刺出!
“散!”陆黎只吐出一个字。
徐清晏动作一僵,停了下来。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一刺,看似迅猛,实则力量分散,手臂为主,腰腿之力并未完全贯通,更像是“推”出去,而非“刺”出去。
“意未凝,力未合。”陆黎走到他身边,手指在他背脊、腰眼、肩井几处穴位轻轻一拍,“力由此起,经此转,由此发。感受力量的流转,而非盲目挥动手臂。”
徐清晏依言调整,将注意力从手臂转移到腰腿核心,再次尝试刺出。这一次,感觉顺畅了一些,但依旧未能达到陆黎那种凝聚如一的感觉。
“继续。”陆黎退回原处,不再多言。
于是,剑痕林中,“嗤嗤”的破空声开始不断响起。徐清晏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刺”这个最简单的动作。起初十几次尚能保持专注,但随着肌肉开始酸胀,注意力便难以集中,动作再次变形。
“心浮了。”陆黎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冷水浇头。
徐清晏一个激灵,连忙收敛心神,摒弃杂念,再次调整呼吸和发力。
一百次,五百次,一千次……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手臂的酸痛感越来越强烈,但他咬牙坚持着,努力将陆黎的每一句指点,将每一次发力时身体的细微感受,都牢牢刻印在脑海里。他开始真正理解何为“力从地起”,何为“转于腰”,何为“凝于一点”。这不再是空洞的理论,而是化作了肌肉一次次重复形成的隐约记忆。
慕珡在他手中,随着一次次直刺,那沉重的剑身似乎也不再是纯粹的负担。他渐渐摸索到,如何利用其自身的重量,在刺出的瞬间,赋予其更强的穿透力。人与剑,在这一次次单调的重复中,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当徐清晏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失去知觉时,陆黎终于叫停。
“今日到此。‘刺’式需日日练习,不可懈怠。”他目光扫过徐清晏被汗水浸透的衣袍,“明日习‘撩’。”
就这样,徐清晏的修行进入了更为枯燥,却也更为充实的阶段。
每日,他都在剑痕林中,对着那些冰冷坚硬的石柱,反复锤炼着基础的剑式。
“撩”,自下而上,如挑起帷幕,讲究的是一个“巧”字,需借力打力,以腰腹为核心,带动剑身画弧,劲力含而不露,却又暗藏锋芒。徐清晏起初不得要领,要么力道用老,要么轻浮无力,在石柱上连道白痕都留不下。直到他尝试将慕珡的“重”融入这“巧”劲之中,以沉重的剑身施展出灵动的撩击,反而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压迫感,终于在石柱上留下了向上挑起的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