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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醉金刚怒闯荣禧堂 慧宝钗智劝呆霸（第1页）

贾琏得了黛玉“暂缓”的指示，正自小心收敛行迹。不想这日午后，他正在外书房与几个管家商议修缮宗祠的账目，忽听得前院传来震天价的喧哗声，夹杂着粗野的叫骂：

“贾琏！你个没脸的王八羔子！给爷滚出来！”

“仗着国公府的势，就敢昧了老子的传家宝？”

贾琏闻声，手中的算盘“啪”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惨白。他万万没想到，那胡商竟如此不济事，还让人直接闹到府里来了。

此时荣禧堂内，贾政正与几位清客品评新得的一幅画。众人正赞叹画中笔墨精妙，忽被外头的喧哗打断。贾政眉头紧锁，命小厮：“去看看何人如此放肆！”

小厮战战兢兢出去，不过片刻就连滚带爬地回来：“老爷，是、是个醉汉，说要找琏二爷讨什么玉观音。。。。。。”

贾政勃然大怒，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他厉声喝道：“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这时，贾赦也从东院闻声赶来，一进门就怒道：“这孽畜又惹了什么祸事？竟让人闹到府里来，成何体统！”

贾琏连滚带爬地赶来，一进荣禧堂便扑通跪倒，冷汗已将后背的中衣浸湿。外头的叫骂声仍不绝于耳。

“孽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贾政指着外头，声音冷得像冰。

贾琏跪在地上，早已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老爷息怒！那尊玉观音，原是姑妈留下的旧物，在林妹妹库里收着。妹妹。。。。。。妹妹说她身子弱，想舍些财物给城外水月庵添些香火，为老太太、老爷太太祈福延寿。因是妹妹的私己，不好走官中账目，便托儿子悄悄寻个妥当人折变了。谁知那胡商不地道，竟引了这等泼皮来闹事！是儿子办事不力，求老爷责罚！”

贾赦在一旁听了，冷笑道：“既是替林丫头办事，就更该谨慎。如今闹得满城风雨，连府里的体面都不顾了！”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贾琏，“林丫头一个闺阁女儿，如何想起变卖东西？又怎地偏偏找上你？琏儿，你莫不是扯着虎皮当大旗吧？”

贾政捻须不语，目光深沉地看着贾琏，显然也有此疑。贾琏心头狂跳，背上刚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忙叩头道：“儿子不敢！父亲、老爷明鉴，确是林妹妹身边的紫鹃姑娘亲自来寻的儿子，言语间甚是恳切。儿子想着，既是妹妹一片孝心，又能为府里祈福，这才……这才应承下来。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他赌咒发誓，将事情牢牢绑在黛玉的“孝心”上。

贾政见他如此，面色稍缓，但疑虑未完全散去，只沉声道：“便是如此，也该谨慎些！与那等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成何体统！此事你自行料理干净，若再出差池，我定不饶你！至于林丫头那里……”他顿了顿，“她既有此心，是好的。但闺阁之物，岂可轻易外流？你回头去说与她，往后此类事，需先回明了你母亲或凤丫头，免得再生事端。”

消息传到内宅时，宝玉正在黛玉房中说话。听闻外头喧嚷与“玉器”有关，他脸色瞬间煞白，猛地抓住黛玉的手臂：“妹妹！是不是。。。。。。是不是那件事发了？”他想起梦中抄家时的混乱场景，恐惧如冰水浇头。

黛玉被他抓得生疼，却见他眼中是真切的恐慌，心中微软，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二哥哥莫慌，不过是市井无赖醉酒闹事，与。。。。。。与我们不相干。”

贾母也被惊动了，听得贾琏这番辩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只低声对鸳鸯叹道：“琏儿办事越发不周全了。”

待到贾琏出来，当即吩咐身边长随：“去，寻坊里的管事，再拿我的帖子去兵马司打个招呼。这起破落户，无非是求财，给他几两银子，让他知道厉害，速速打发了，休要在此聒噪，惊扰了府里！”不过片刻，外头喧哗声便渐次低了。

贾琏进来回禀时，贾母方在众人面前道：“既是玉儿为祈福的一片孝心，又是琏儿办事不慎引来的祸端，此事就此作罢。只是琏儿，往后需格外谨慎才是。”

王夫人在一旁，面上恭敬称是，心中疑云更重：琏儿何时与林丫头如此熟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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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薛宝钗正在房中看账，莺儿急匆匆进来，面色惊惶：“姑娘，不好了！方才听前头小厮说，大爷。。。。。。大爷在城南铺子里，因伙计算错了账，发起火来，动手打了人，还砸了半间铺子！”

宝钗心头一沉，手中的账册险些落地。哥哥果然又闯祸了！她定了定神，知道此刻慌乱无用，沉声道：“备车，我这就去。”

薛宝钗赶到城南铺子时，只见一片狼藉。薛蟠犹自骂骂咧咧，满面戾气。

“哥哥！”宝钗上前，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仪。

薛蟠见妹妹来了，气焰稍敛，却仍愤愤道：“妹妹你来得正好！这起黑心的奴才，竟敢做假账糊弄我！”

那掌柜的忙上前哭诉：“姑娘明鉴！实在是前日一笔账目出了岔子，小的正在核查，大爷便。。。。。。”

宝钗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又看向那受伤的伙计，心中已是明了。她先对那伙计温言道：“伤得可重？快去找个大夫瞧瞧，用最好的药，费用铺子里出。”又对掌柜道，“账目有疑，仔细核查便是，何至于此。”

最后，她才转向薛蟠，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哥哥，铺子是咱们薛家的根本。你便是生气，也不该砸自家的东西，伤自家的人。传扬出去，还有哪个正经商人敢与我们薛家往来？还有哪个伙计敢尽心为我们做事？”

薛蟠素来有些惧怕这个妹妹，见她神色肃然，句句在理，气焰又矮了三分，嘟囔道：“我。。。。。。我也是气不过。。。。。。”

“气不过，更要冷静。”宝钗道，“哥哥先回去歇息，这里我来料理。”

好言劝走了薛蟠，宝钗亲自安抚了掌柜和伙计，承诺损失由公中弥补，又额外给了赏银压惊。待处理妥当，已是华灯初上。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宝钗只觉得身心俱疲。哥哥这般不成器，母亲只知倚仗亲戚，家业日颓。。。。。。指望他们，薛家还有何前程可言？

凤姐让她看的账册，今日铺子里的闹剧，都像一记记重锤，敲打在她心上。那“江河湖海”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与紧迫。

她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京都的繁华街市。男子尚可纵横捭阖，她们女子，难道就只能困守内宅，将命运寄托于父兄、夫婿之上么？

她想起近日种种，隐约感觉到一股暗流在府中涌动。

“林妹妹。。。。。。你究竟在谋划什么？”宝钗轻声自语。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回到梨香院，她便铺开信纸，给她南边最得力的一位老掌柜，写了一封长信。信中不再仅仅是询问行情，而是开始详细询问开设新号、引进新货、打通关节的具体事宜。

风险固然有，但若不试，薛家便真的没有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