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芜难得怔住。
挡刀之人竟是孙彦。
半个时辰后,参与谋逆的乱臣贼子被押走,满地血污清理干净。
女帝在殷钊与丁钰的簇拥下回了福宁殿。纵然刚经历一场激战,殿中仍是井井有条。潮星甚至备好热水,服侍天子入浴更衣。
崔芜为宝儿把了脉,确认只是暂时昏迷,方放心大胆地浸入浴桶。热水没过肌肤,每一寸毛孔吐出疲惫,她绷了一路的心弦终于稍事放松。
“让丁卿与殷卿在偏殿候着,朕有话嘱咐。宣阿绰入宫,朕要知道这些时日,京中各方动向。”
潮星答应着出去,这厢崔芜浸浴一刻,将连日赶路的风尘冲洗干净,便自行起身。
潮星服侍她擦净湿发,再用木梳慢慢通开。恰在这时,阿绰入殿复命,见了女帝,纳头便拜:“叩见陛下。”
崔芜不与她寒暄,直截了当道:“京中有何异动?你事无巨细道来,一字不得遗漏。”
阿绰早有准备,将各方行踪说得明明白白,末了犹豫片刻:“奴婢有一事,需向陛下请罪。”
崔芜挑眉:“什么事?”
“陛下命奴婢盯紧前晋余孽动向,”阿绰咬了咬牙,“奴婢一时不察,被石瑞娘逃了出去,至今未曾追回。”
言罢,不敢看女帝神色,俯身拜倒,额头碰地。
崔芜好一会儿没开口,由着潮星将长发梳通。待要挽成发髻,被她摆手止住。
“随便编个马尾就行,”崔芜淡淡道,“朕与丁卿、殷卿相识微末,多狼狈的模样没见过?他二人不会在乎的。”
潮星听命而为,崔芜抬头看向铜镜,镜面中映出阿绰跪伏的身影。
“朕有些好奇,”她波澜不惊地问,“石瑞娘无故失踪,究竟是你一时不察,还是有心放任?”
阿绰心口剧震,紧咬唇角,突然砰砰叩首。
崔芜见她情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不知该气恼还是无奈。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延昭的弱点,唯恐她留在京中,会被朕清算总账。届时石瑞娘身死,你哥哥伤心不说,更会对你留下心结,所以宁可她被人接应走,是也不是?”
便是让阿绰自己复述心路历程,也不会如崔芜这般清楚明白。她无言以对,只能磕头:“请陛下降罪!”
“你私纵前晋余孽,确实该治罪,”崔芜话音骤冷,很快又缓和下来,“但朕此番北上,全赖你传递消息、守住京城,功劳亦是不小。”
“功过相抵,此次暂不问罪,若有下回,数罪并罚。”
阿绰长出一口气,亦知如此轻纵已是崔芜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不敢要求更多:“谢陛下不罪之恩。”
崔芜放过阿绰,却不意味着她会对叛逃的石瑞娘不闻不问。待得殷钊与丁钰入殿,她第一句话就是:“追查石瑞娘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殷钊可没什么顾虑:“臣遵陛下旨意。”
“还有,戒严全城,搜查逆犯同党,”崔芜冷冷道,“一应嫌犯交由刑部审查,明正典刑。”
殷钊再应:“臣明白。”
第三道命令却是交代丁钰的:“今日所有目睹火铳的,令三缄其口,不得泄露只言片语,违者军法处置。”
丁钰:“陛下放心,交给臣吧。”
崔芜将边边角角搜罗一遍,自觉没遗漏了,方摆了摆手:“就这些,下去吧。”
殷钊应声退下,丁钰却慢了一步。
崔芜撩起眼皮:“有事?”
丁钰朝她摊开一只手。
崔芜挑了挑眉:“做什么?”
“饿了,”丁钰道,“有没有吃的?”
崔芜翻了个妖娆的白眼。
片刻后,潮星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馄饨鸡,崔芜与丁钰不分君臣,一人一碗对坐着吃完。
热腾腾的汤食抚慰了五脏庙,崔芜一抹嘴:“典戎呢?”
“领着神机营协助禁军搜查逆党呢,”私下相处,丁钰从不讲究礼数,“你眼光不错,这姓典的确实是将才,这回立了大功,别忘了论功行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