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大过年的,别整这些虚的,”崔芜说辞与丁钰出奇一致,目光随即转向殷钊,“事都办妥了?”
殷钊颔首:“奉陛下之命,已将各家藏金之所秘密控制,一应人等全部擒住,静候天子发落。”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时间仓促,臣只草草清点了两处库房所藏,此为账目,请陛下过目。”
秦萧亲自接了,转呈与崔芜。天子粗略扫过两行,脸色微微一变。
“金十万两,银三百七十万两,钱币不下四五百万贯,另有粮食十万石,丝绸十万匹,”崔芜越往下看,额角抽跳得越厉害,瞧见最后一行,瞳孔瞬间凝固,“此外,还私藏铁甲千余,陌刀、长戟亦不下数千之数?”
囤积金银、藏匿粮食,虽然令崔芜震怒,但还算意料之中。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担了几百年“簪缨世家”的名头,不大捞一笔,岂非对不住先祖打下的家业?
但私藏铁甲及兵戈……这可不是简单的“贪婪”二字可以解释,自古藏匿甲胄者,皆与谋逆等同。
“好、好得很,”崔芜怒极,反而平静下来,脸上甚至露出和煦笑意,“瞧瞧朕说什么来着?有些人表面看着花团锦簇,私下里是人是鬼,不把面具摘下来,谁都分辨不清。”
这一刻说话的是“大魏女帝”而非“崔芜”,秦萧不敢等闲视之,以臣子之礼回道:“跳梁小丑罢了,陛下不必为之动怒。”
崔芜摇头:“朕不是动怒,朕是高兴。”
秦萧诧异。
“北境用兵,国库家底耗得七七八八,南边战事也为此停息。如今有了额外进项,又能揪出硕鼠,岂非国朝之福?”
崔芜将账目往案上一丢:“全部起底,人手不够就去找许卿帮忙,十日之内,务必将数目点算明白。”
殷钊有些犹豫。
他没将藏银之所全部起底的理由,除了时间仓促,更因牵涉其中的世家豪族,有些并无明面上的罪状。
虽说贪墨盘剥为人不齿,但世人皆有贪欲,此为朝堂潜规则,从古至今皆是如此。除了如盖昀、许思谦这等自打天下起便追随女帝,一举一动皆在她眼皮底下的心腹,哪个官员敢保证,自己没拿过一分不该拿的银子?
若因此大动干戈,朝中岂非人人自危?
纵然女帝挟幽云大胜归来,威望之重无以复加,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倘若世家大族下定鱼死网破的决心,难保不会动摇朝堂根基。
“请陛下三思。”
崔芜却很淡定:“他们能怎样?直接撂挑子不干,还是纠结武装逼宫造反?”
殷钊:“……”
“撂挑子不干正好,早看他们不耐烦了,腾出空位让给德才兼备之士,”崔芜很光棍,“逼供谋逆更善,正愁没理由收拾他们——传朕口谕,禁军与皇城司盯紧各家,若有异动,许先斩后奏。”
“不料理干净了,怎么还我大魏一个清明朝堂?”
殷钊不知该说什么好。
能说什么?
天子心意已定,连后续应对都想得明白,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下额头触地:“臣遵陛下旨意。”
第364章
殷统领任劳任怨地大年节加班,崔芜这个当领导的也不好没表示。
“年节上工的兄弟们点算清楚人数,每人按月钱的三倍算加班费,”崔芜吩咐道,“回头你报个总数给朕过目,银钱就从抄家所得里拨。”
“若有言官啰嗦,叫他们来找朕,朕给你们顶着。”
将士搏命,为的什么?
除了热血与忠义,无非升官发财、封妻荫子。
虽说崔芜不给加班费,殷钊也会兢兢业业办好差事,但谁不想要一个体恤下属的好上司?
是以真心诚意地大礼叩拜:“臣替麾下,谢陛下恩典。”
殷统领脚步如风地去了,纵然任重道远,依然心头火热、干劲十足。
另一边,王府正堂一片安静。谁都清楚女帝口谕意味着什么,她不止要肃清朝中蠹虫,更是摆明车马与世家宣战。
武将文臣从来看不对眼,跟随天子起事的老班底与世家豪族更是水火不容。是以,无论根除贪腐还是清剿世家,都天然符合武侯的利益,于情于理,他们与天子都是同一立场。
唯一有所迟疑的是秦萧,他的想法与殷钊相似,唯恐女帝动作太大震动朝堂。然而口谕已下,不容更改,秦萧能做的便是:“可有什么是臣能帮手的?”
丁钰就等着这一句,迫不及待道:“对啊对啊,话说我也会算账,要不要帮着搭把手?那啥,我要是去了,也能按三倍算加班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