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伯仁腮帮咬得死紧,如果不是被布团堵住嘴,一口唾沫已经啐出来。
然而下一瞬,他愣在原地,因为崔芜说:“兄长还活着,但是被乌孙人俘虏了。”
史伯仁瞳孔骤缩。
崔芜:“我要救他,你必须帮我。”
片刻后,史伯仁身上绳索解开,堵嘴的布团也除去。他活动着绑缚麻木的手腕,半信半疑地坐下。
“少帅真的还活着?”他死死盯着崔芜,“你不是诳我吧?”
崔芜打了个手势,颜适会意,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末了觑着崔芜脸色,小心翼翼道:“北竞王殿下唯恐乌孙人对少帅下毒手,故意散播强据河西的谣言。乌孙人要与北竞王殿下争夺河西,势必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如此一来,便能拖延他们对少帅下毒手的时间。”
史伯仁冲动不假,人却不笨,很快想明白了始末,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撩袍跪倒,对着崔芜“砰砰”磕头。
“殿下用心良苦,末将感激不尽,”这沙场悍将抬起头,眼角沁出血色,“求您救救我家少帅,就当、就当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
“求您了!”
他用力叩首,额头很快破皮流血。崔芜起身,亲自扶起史伯仁。
“我一定会救兄长,”她直视史伯仁双眼,“但我需要史将军相助。”
史伯仁抹了把脸:“殿下但请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我需要将军逃出敦煌城,前往乌孙大营,然后告诉乌孙可汗,安西军上下多已投效本王,独你对我趁虚而入的举动十分不满,”崔芜语气沉着,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已联络军中旧部,只需乌孙可汗一句话,就能趁夜打开敦煌城门,将这座丝路重镇交到乌孙人手里。”
“条件是,乌孙人必须保证兄长的安全,一丝毫发也不能伤他。”
史伯仁不假思索:“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这憨货扭头就走。
崔芜算是明白秦萧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手底下尽是些一根筋的棒槌,难怪安西主帅年纪轻轻就历炼出非一般的沉稳。
“先回来,”她哭笑不得地唤住人,“我话还没说完。”
史伯仁步子大,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门口,闻言忙折回来。
“乌孙可汗不会全盘相信,你可以提出更为详细的计划取信于他,”崔芜说,“第一步,与我提出谈判议和,将我调出敦煌城。第二步,派精锐轻骑假扮我的亲兵,借报信之名叫开城门,再由你留在城中的心腹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敦煌城。”
史伯仁:“……”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卖力坑自己的主,这个计划丝丝入扣,如果真能把崔芜骗出城,至少有七成把握攻克敦煌。
“当然,他不会得逞,”崔芜说,“这个计划真正的目的是调走乌孙军的精锐轻骑、削弱王帐兵力,然后一网打尽。”
“那些叫开敦煌城门的乌孙骑兵,一个都不会活着回来。”
史伯仁窜出一后背冷汗,至此才算领教到崔芜的厉害。
第186章
崔芜不是天生的战将,她对用兵的理解一半靠先贤案例,另一半却是凭着秦萧的言传身教。
揠苗助长了这些年,不敢说自己精于兵事,只能算是个半吊子。这一次剑走偏锋,纯属超水平发挥。
“偷袭敦煌城的轻骑,史将军不必担心,我自会解决,但你必须做到一件事,”崔芜沉声道,“说服乌孙可汗与我和谈,如果可以,尽量将和谈地点敲定在这个地方。”
她摊开案上舆图,用炭笔圈画出大致范围。史伯仁探头一看,眉头拧成川字。
“这是马鬃山,”他对敦煌地势了然于心,说来有条不紊,“每逢夏春之交,山上积雪融化,汇成河水冲刷山谷,形成马鬃一样的形状,所以得了这个名。”
“这地方末将去过,离敦煌城有些远,但是有雪山融水滋润,水草还算丰茂,牧民都喜欢往那儿跑,还把它称为大漠上的明珠。”
“为何北竞王要把和谈地点设在这里?”
崔芜:“因为这里有雪山,现在又是春夏之交,冰河也该解冻了。”
史伯仁听得一头雾水,崔芜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问:“我要走一步险棋,说不好要拿命来赌,将军可愿陪我?”
史伯仁有点犹豫,若只是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此事涉及秦萧……
“可会危及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