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埋汰了的镇远侯咬牙切齿,若非崔芜是当朝天子,铁定薅着领子暴揍一顿。
玩归玩,闹归闹,亲耳听到军汉所言,崔芜还是颇为感慨。
“仔细想想,我并没有做许多事,”她叹息,“百姓也好,士卒也罢,他们的要求真的不高。”
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民,忍耐力远超想象,只要能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是一口稀粥、一件旧衣,都能让他们安分守己、感恩戴德。
越是这样,崔芜越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
“封赏都发下了,你说,我自掏腰包买上几百头牛羊,作为将士训练与杀敌的奖赏,如何?”
丁钰撇嘴:“不怎么样。”
崔芜诧异。
“就你那小金库的底细,我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丁钰说,“国库不丰,之前治蝗所用的鸡鸭就是你自掏腰包征购的。北疆大捷,户部预算有限,不足的封赏也是你补上的。”
“这还只是北边,南边也在用兵,粮草也好、赏赐也罢,哪个不要你填窟窿?这么一来二去,你那金库里能剩几个子?”
“现在又要买牛买羊,你是打肿脸充胖子上瘾是吧?”
崔芜翻了个白眼,自觉丢了颜面,嘟哝道:“也没这么惨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能充一充的。”
丁钰切了声:“你要实在想充,我替你出钱,回头用你的名义发下去,这总成了吧?”
崔芜狐疑:“你手头这么宽松?”
丁钰得意:“那必须的!好歹我现在也是一品武侯!”
崔芜:“行,那今年年赏没你的份了,反正你家底丰厚,不需要。”
丁钰:“……”
为了天子这句话,镇远侯撸胳膊卷袖子,差点跟她拼了。
这二位相处好似左手摸右手,因为太熟悉、太亲近,反而没了顾虑。哪怕贵为俗世君臣,玩闹起来也和寻常闺蜜无异。
直到丁钰眼尖瞥见什么,拿手肘猛地怼了下崔芜,大魏女帝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
正对上秦萧来者不善的眼神。
坏菜,偷跑被抓包了。
一个当朝天子,一个一品武侯,在武穆王的注视下好似一对犯了错的蒙童,后脖颈嗖嗖冒冷汗。
死道友不死贫道,崔芜当机立断:“是丁卿诱拐朕出门的!”
丁钰冷不防被泼了一盆脏水,人都气懵了:“你再说一遍,谁诱拐谁?”
崔芜鼓着眼睛瞪他。
女帝威武不凡,丁钰只能屈从:“是我……我拐带陛下。”
崔芜满意了,丢给秦萧一个“看,我都说是他吧”的眼神。
秦萧:“……”
他摁了摁额角青筋,恨不能把这俩货一并拖出辕门军法处置。
武穆王亲自出马,将偷跑开溜的大魏天子逮回王帐,数落的话到了嘴边,眼看要越过名为“君臣”的红线往外喷。
崔芜何其机灵?见势不妙,立刻转移话题:“朕仔细考虑过,康卿与丁卿所言有理,杀鸡取卵之事属实不智,确实应该静心调养一段时间。”
秦萧一口气卡在喉咙眼,喷不出来了。
他狐疑地瞧着崔芜:“陛下真想通了?”
崔芜坦然点头:“就像丁卿说的,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偶尔放慢脚步不是坏事。”
秦萧看向丁钰,后者龇出一口大白牙,脸上写着一排大字:是我劝的,我厉害吧?快点夸我快点夸我!
还是正楷加粗,外带闪光效果。
秦萧刚消停的额角又开始抽跳,有点不是滋味。
他连说带哄,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说服崔芜撂手静养。丁钰出马不到半个时辰,就让女帝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