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钰眼睛瞬间瞪圆了:“怎么回事?我家主上怎么了?”
秦萧翻身下马,将半晕半醒的崔芜扶下来,谁知崔芜神志不清,踩蹬时踩空了,身形极危险地晃了下。
亏得秦萧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住。
“崔使君并无大碍,”他说,“只是饮多了酒,歇息一晚就没事了。”
大漠民族不仅善歌舞、好骑马,更酷爱美酒。这一出本在预料之中,阿绰也早早熬好了醒酒汤,就温在火炉上。
“多谢秦帅,”她在丁钰的眼色示意下上前,欲接过崔芜,“主子交给我吧。”
秦萧眸光微沉,不知想到了什么,非但没松手,反而后退一步,将崔芜打横抱起。
阿绰:“……”
围观众人:“……”
“你未必扶得动,还是我来吧,”秦萧极客气地点了点头,“烦请为崔使君准备热水和醒酒汤。”
言罢,也不必人领路,直接抱着崔芜回了偏院。
阿绰目瞪口呆,片刻后回过神,不知所措地看向丁钰。
丁钰早在秦萧抢人时已经开始撸袖子,大有和安西少帅一决生死的势头。然而没等上前,就被盖昀摆手拦住。
“秦帅对我家使君照拂体贴,果然是结拜兄妹的交情,”他语气平和地说,“便照秦帅的吩咐办吧。”
盖昀声量不大,秦萧也走出一段距离,但他还是听到了扎心的“兄妹”二字。
只要崔芜还是关中十三州的主君,只要秦萧是镇守丝路的河西道节度使,他们就只能是“兄妹”。
秦萧手臂收紧了一瞬,他怀里的崔芜似是觉得不舒服,不安地挣扎了下。
秦萧回过神,立刻松了力道,心底无声叹息。
盖昀也好,丁钰也罢,都是崔芜的下属,可以劝谏主上,却不能越俎代庖。
说到底,如今这个局面,是崔芜的意思。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崔芜乐见的。
她占据了主动,他又能如何?
沾上床榻的一刻,崔芜向里翻了个身,裹着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团。
秦萧失笑,唯恐她闷着自己,将被褥拉扯下来。
然而崔芜不依不饶地拽着被子,非要把脑袋塞进去,活像个见不得人的鸵鸟。
堂堂安西主帅大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坐在小姑娘的闺房里,跟她玩起拔河游戏。好容易抢过被子,阿绰也将热水送了来,正要拧出手巾替崔芜擦脸净身,秦萧却道:“我来吧,你去把醒酒汤端来。”
阿绰直觉不妥,却留意到秦萧注视自家主子的眼神。
她第一次发现一个男人的目光能如此隐忍,分明有诸多情绪即将山呼海啸地爆发出来,却被看不见的力量死死摁压住。
她莫名有点心软,悄然退了出去。
秦萧听到脚步声离去,拢在袖中的手指终于探出来,接过拧好的湿布巾,替崔芜擦拭滚烫的额角和脸颊。
崔芜觉得舒服,裹在被子里蹭了蹭。
微蜷的指尖随即拂开她额头乱发,拇指似有意似无意地拂过柔软面颊。
秦萧微垂眼帘,定格在她散乱乌黑的发间。挽发之物并非秦萧所赠的猫儿玉簪,而是一只极普通的木簪。
秦萧目光微沉。
“你似乎很是笃定,秦某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他像是自言自语,又仿佛询问着崔芜,“你哪来的自信?”
烂醉如泥的人回答不了。崔芜摸不着被子,两只手胡乱摸索一阵,居然抱住秦萧袖口,当宝贝似地捂在心口。
秦萧哭笑不得,眼底刚凝结的冷意瞬间消散。
“罢了,”他淡淡地想,“缘分天定,顺其自然吧。”
***
可想而知,第二日清早,崔芜醒来时又是头疼欲裂。被丁钰和阿绰一手一个摁着,硬灌了三大碗醒酒汤,才稍稍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