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滚着热气的铜锅子重新摆上,一同送上的还有一份新捏制的扁食,也就是后世年夜饭必备的团圆饺子。
“没什么好东西,是猪肉白菜馅的,使君且吃个新鲜吧。”
崔芜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与秦萧:“兄长饿了吧?快尝尝。”
秦萧确实有些饿了。他从河西赶来,沿途只以干粮果腹,哪比得上眼前肥美多汁的水饺美味?当下不与崔芜客气,提起筷子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这是崔芜第一次知道,有人能用优雅斯文的姿态,将满桌菜色一扫而空。
她才吃饱,托腮笑吟吟地看着秦萧:“不知道的,还以为兄长是从哪逃难来的,一路上饭都没得吃。”
秦萧用好了,执起布巾擦了擦手:“阿芜这是埋汰秦某?”
崔芜嬉皮笑脸:“我哪敢啊!”
秦萧不与她一般计较,端起茶盏抿了口。
崔芜笑眯眯地:“兄长觉得,今晚的鳌山灯会如何?”
秦萧颔首:“甚好,我原也想在凉州城内办一场,只是事多忙忘了,且等来年吧。”
说到凉州,崔芜想起正事:“兄长赶着除夕夜跑来凤翔,凉州怎么办?除夕是大年节,你这个一军主帅不露面行吗?”
“无妨,”秦萧说,“有阿适和史伯仁在,出不了岔子。”
一顿,又淡笑道:“我若在场,他们兴许还放不开,倒不如我找个由头避开,他们反而能好生闹一闹。”
崔芜:“那可怪不得他们。”
秦萧挑眉。
崔芜:“谁让兄长总板着一张脸?我刚认识你那会儿都觉得怵,更别提他们了。”
秦萧想起自己刚认识崔芜那会儿,她分明出身低微、任人鱼肉,却凭着一口不认命的倔劲,生生将孙府折腾得天翻地覆。
瞧她当时跟自己谈条件的镇定劲,可一点没看出哪里怵了。
他无意与崔芜斗嘴皮子,只一笑:“那现在呢?”
“现在都结拜了,当然不怵了,”崔芜摊开一只柔白手掌,“大过年的,当兄长的,是不是得给点压岁钱?”
她倒不是真心要钱,只是存心逗秦萧,瞧着安西少帅从来八风不动的脸色因她三言两语而起了波澜,成就感别提了。
谁知秦萧竟从怀里摸出一只细长木盒,当真拍进她手心:“抵了。”
崔芜:“……”
她眨巴两下眼,回过神后立刻笑了:“我开玩笑的。兄长的年礼不是让颜小将军送来了,怎么还有?”
秦萧:“年礼是河西送与关中的,此物是秦某送与阿芜的。”
崔芜极细微地皱了下眉。
她听出秦萧话中隐晦的亲近之意,直觉此时划清距离才是最好的做法,可秦萧大老远顶着寒风赶来,只为兑现承诺陪她过一个除夕。
她既不忍心让秦萧失望,也不愿打破此刻温馨静谧的氛围。
“行吧,”她想,“总归有一重义兄妹的名分,送点小礼物不算过火。”
遂打开盒盖,瞳孔微微圆睁,只见里头垫着洁白丝绸,衬着一支极精巧的发簪。
和田玉的料子,簪身洁白,毫无瑕疵。簪头泛起艳丽的瑰紫,被工匠以此为底,雕出一头活灵活现的……狐狸?
缘由莫名地,崔芜想起秦萧年礼中的那头活狐狸,现在还好端端地养在自家后院,总觉得这两者不是巧合。
“这簪子是……”
“是秦某画的图,寻凉州最好的工匠打造的,”秦萧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阿芜戴着玩吧。”
崔芜眉头非但没舒展,反而越拧越紧。
簪子本身的确不算贵重,但背后含义由不得崔芜掉以轻心。毕竟,后世网文也好,穿越以来的见闻也罢,都在不遗余力地提醒她,这玩意儿应用最多的场合,就是男女定情。
更别提,这钗头图案还是秦萧亲手绘制,意义尤为特殊。
但她已经收了秦萧一只猫儿发簪,现在还躺在自己妆匣里,现在才想起推拒,会不会有些迟了?
崔芜揣着满腹纠结,拿这一只小小的狐狸玉簪不知如何是好。就听秦萧淡淡道:“底下还有一层,你且打开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