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安西军驻地,本以为崔芜定是在伤兵营,然而到了地方,才发现扑了个空。
没奈何,延昭只得求见秦萧,向他打听自家主君下落。
他亲自登门,秦萧自然要见。入得帐中,还未开口,只见端坐案前的秦萧竖起手指,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延昭懵在原地。
秦萧又朝身后一指。
延昭探头张望,只见隔着一道木屏风,帅帐里间搭起行军床,一个人影裹着秦萧的大氅睡得正香。
虽然此人面朝里侧,瞧不见长相,唯有一把漆黑长发垂落枕侧。
可除了崔使君,谁敢在秦帅帐中安然酣睡?
“崔使君连日奔波,入营后不得歇息,又替染病将士看诊,忙到现在,实在撑不住了,”秦萧淡淡地说,“她方才与秦某述说将士病情,说到一半睡了过去。秦某不欲扰她,让她好生歇一会儿吧。”
延昭嘴巴张开,又合拢,闭合,再次张开,如是重复了五六回,依然不知说什么好。
情理上,他心知男女有别,没有自家主君在旁人帅帐中安睡的道理,应该立刻将人叫醒。
可秦帅权威极重,即便是延昭,也不敢当着秦萧的面直闯帅帐,犹犹豫豫道:“此处乃秦帅营帐,主上在此安睡,是否不大……”
他话没说完,抬头对上秦萧静水深沉的眼眸,“合适”两个字卡在喉间,硬是吐不出来。
“延将军急着赶来,还没用过晚食吧?”秦萧说,“不妨在秦某营中略用少许,待得崔使君醒了,再与你回营不迟。”
延昭能说什么?还能在秦萧眼皮子底下,把崔芜抢走不成?
只得硬着头皮道:“既如此,多谢秦帅美意。”
崔芜这一觉睡了足足两个时辰,迷迷糊糊醒来时,竟分不清是清早还是傍晚。
她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懒洋洋地爬起身,扬声唤道:“阿绰?我要喝水……”
一道身影自屏风后绕进内室,将一盏温热茶水递到她手里:“这是烧开的沸水,已经晾凉了,喝吧。”
崔芜:“……”
她听着声音不对,抬头一看,顿时惊了:“兄、兄长?你怎么在这儿?”
秦萧:“这是秦某帅帐,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崔芜刚睡醒,脑子还是一片浑沌,回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秦萧帅帐中洗了个热水澡,又聊了半晌。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怎么断片了?
崔芜实在想不起,干脆问正主:“我怎么睡在兄长帐里?”
秦萧坦然:“你连日赶路,太过辛苦,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你,干脆让你好好睡一觉。”
这解释合情合理,挑不出丝毫毛病。崔芜又从不把“男女之别”放在心上,很快撂到一边:“叨扰兄长半日,我该走了。”
秦萧:“正好延昭来接你,你且梳洗,我去唤他入帐。”
崔芜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道:“不必,烦请兄长在伤兵营附近为我搭一间营帐,我这几日就住在这儿了。”
秦萧怔住——
第95章
崔芜做出决定的理由很简单,安西军中疫病蔓延,她走不开身。与其日日来回奔波,倒不如就地安顿,方便随时看诊。
然而秦萧的神色有些奇异,仿佛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崔芜诧异:“怎么,兄长有难处?”
不过一瞬,秦萧已然神色如常:“并无。秦某这就命人搭建营帐,只是军中条件简陋,委屈阿芜了。”
崔芜不以为意:“我当初被铁勒人押送北上,粮车代步、餐风露宿都试过,兄长这里好歹有热水沐浴,哪里委屈了?”
秦萧一笑,果然命人备了营帐,待得崔芜简单梳洗过,又请延昭与之相见。
延昭这两个时辰可不好过,既怕自家主君酣睡于秦萧帅帐之事传扬出去,平白污了崔芜清誉,又担心中间出什么差池。
虽然那安西少帅瞧着是个正人君子,可保不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