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认识多久?他伤重那会儿都是你照看的,还在乎这个?”
丁钰服了,整整一天一宿,朝堂官员换过一批,京中血雨泼天盖地,而引发这一切的女帝在担心自己的形象问题。
“其实这也好办,我告诉你一个法子,保准一劳永逸。”
崔芜洗耳恭听。
“你给秦自寒下药,等人晕了后,蒙头绑脚丢床上办了,他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崔芜:“……”
姓丁的贱货极其嚣张地笑了好一会儿,却没等到崔芜的雷霆之怒。定睛一看,只见女帝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似乎有些道理。”
丁钰:“……”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镇远侯无语了。
他端详着崔芜神色,结结巴巴:“丫头,你不是认真的吧?那小子脾气……你比我清楚,真把他惹急了,他倒是不会对你怎样,我这条小命可不好说啊。”
崔芜瞪了他一眼,忽听脚步匆匆,阿绰入殿禀报:“陛下,禁军传来消息,孙府二郎君没了。”
崔芜轻嗤一哂。
她下旨特赦孙景,可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行刑用的廷杖在金汁中浸泡过,废了孙二郎的命根子不说,更引发“风邪入体”,就是伤口感染。
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即便对身经百战的武将而言,感染也与死刑宣判无异,何况孙景一介酒色中浸泡出的纨绔子?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还有一事,”阿绰小心翼翼,“孙府太夫人本就病重,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紧跟着没了,前后差了不到一个时辰。”
崔芜先是诧异,继而放声大笑。
“死的好!”她眼角眉梢俱是戾气,“倒省了朕一番手脚。”
她待妇孺素来网开一面,唯独孙太夫人是个例外,这固然是因为当年身陷孙府,崔芜没少受这位孙家主母磋磨。更因她亲眼看到,多少无辜女子只因一个“嫉”字,就被栽派各种各样的罪名,最终一卷草席送去乱葬岗。
妇孺可怜,攀附男权的加害者不可怜。
“两门丧事一处办,黄泉路上母子作伴,也不孤单了,”崔芜冷笑,“禁军是不是还围着孙府?传朕旨意,挑两口上好的棺材送去,就当朕恩赏江东孙氏了。”
阿绰看向丁钰,见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道:“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待得阿绰退下,丁钰收敛了嬉色:“人于大喜大悲时,难免失了理智,且孙彦为人阴狠邪戾,不可不防。”
崔芜冷笑:“丧家之犬,坐拥江南时朕尚且不惧,现在倒能翻出水花了?”
丁钰正色:“正因是丧家犬,才比一般的豺狼更危险。”
“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叫狗急跳墙?”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养不熟的狗东西!”
崔芜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不过一天一宿,孙府接连过身两位主子,府内上下忙作一团。后院婢女急着为老夫人和二郎君擦身更衣,前厅也挂上素幔白幡。
门口悬着两盏白惨惨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往来俱是哭嚎声,为死人,也为自己。
孙彦披麻戴孝,跪于堂前。灵堂是仓促布置的,从香烛神牌到两口上好的棺材,都是使了银钱托禁军买的。禁军统领传了女帝口谕,凡治丧用度,一律由禁军代劳,就当天子对孙家的恩赏。
这话好说不好听,府中下人一面操办丧事,一面忍不住地心惊胆战。
幸好主母稳得住场子,这位吴氏夫人不愧大家出身,即便在这般捉襟见肘的情境下,依然将丧事打理得井井有条。除了安抚下人、安排值夜,还抽空捧了一盏参汤,悄然走进灵堂:“伯爷跪了一天,喝些参汤润润喉咙吧。”
孙彦对自己的原配夫人全无情意,冷冷斥道:“滚!”
吴氏习惯了冷遇,并未如最初一般红了眼眶不知所措,只温柔劝说:“府中上下都要指着伯爷,若您倒下了,要咱们怎么办?”
又有寒汀在旁劝说:“伯爷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不该让老夫人九泉之下操心。”
孙彦禁不住两人一搭一唱,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都出去,”他疲惫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