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诺问:“这就算拜金了吗?拜金就一定不好吗?”
许彦卿想了两秒,却答:“是好的。”
他轻抿了一口茉莉花茶:“人不能太佛系,太佛系就会没有动力。这个世界上最世俗也最强大的动力就是钱。谈钱并不羞耻。只是以前的你生活十分顺利,虽然参加了工作,但基本还属于处在象牙塔的状态。这是好事,也不一定是好事。但终究好不好,还是靠自己感知。”
赵诺说:“师父,您讲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我没你想到那么深入,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是我爸妈给了我足够的经济底气,恐怕现在我还深陷于离婚大战的财产分割中。经过了这件事,我才知道钱真的很重要,到了穷途匕现的时候,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假的,只有握在手里的钱才是真的。有天我看到我妈头上的白发,就那一瞬间,我觉得亏欠他们太多太多。我想给他们换大房子、新车子,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我现在很喜欢钱。”
许彦卿说:“小诺,你是真长大了。”
赵诺说:“我是长大太慢了。人到了三十岁才明白这些道理。”
许彦卿却有些神思复杂:“单纯和勇敢是很美好的东西,以前我希望你能快点成长,现在听你说这番话,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赵诺笑道:“师父,做傻白甜是要有命的。”
许彦卿看到赵诺脸颊上的酒窝。他认识赵诺的第一天就知道她有一对酒窝,那对酒窝让她看上起有些孩子气。她是他的徒弟,他以前总有点俯视她的感觉,而今天坐在这里,她平视他的眼睛,他第一次觉得这副熟悉的眼眸,真的不一样了。
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他们点了三菜一汤,外加一份甜品。菜品色香味俱全。因为赵诺要开车,俩人也不是商务局,许彦卿也没有喝酒。买单时候店家告知还有新客八折优惠,赵诺开心极了,主动在大众点评上给他们写了图文并茂的五星好评。
出了店门,赵诺领着许彦卿从另外一条近路返回停车场。离开热闹的九街,这里的街巷充满市井的味道。街头公园有个滑轮练习班,三五个幼儿园班大小的小孩在一位老师的引领下学习滑轮。他们路过的时候,有一位小女孩没有控制好速度和方向,直愣愣地朝许彦卿扑来。眼看就要撞车,许彦卿立刻蹲下接住了她。
“小心一点。”他握住她的双肩。
小女孩软软糯糯地从他怀里直起身。
老师赶过来,问道:“没事吧?”
许彦卿道:“没事。我接住了她。”
小女孩冲老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摔着。
老师说:“小云,谢谢叔叔呀。”
小云低着头,小声说道:“谢谢叔叔。”
许彦卿笑道:“快去和小朋友玩儿吧。”
老师牵着小女孩走了。
赵诺瞧见这一幕,笑道:“小女孩儿真可爱。我以后也想生个女儿。”
许彦卿直起身,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忽然说:“我女儿也这么大了。”
赵诺还是头一次听见许彦卿提起他的家事,便问道:“几岁?”
许彦卿说:“五岁。”
对于不了解的私事,赵诺问得很边缘化:“那应该也是幼儿园。”
“是,”许彦卿迈步往前走去,“都是她妈妈在照顾。我也就一年才能见一次,这两年因为yi情,都只能视频了。”
这点赵诺是知道的,每年许彦卿都会年底的圣诞节前后飞去美国。年底是最忙的,可即便再忙,哪怕短飞两三天,他也一定会去。赵诺内心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许彦卿的老婆和女儿一直都在美国,不肯回国?照理说有了小孩,一家人在一起是最重要的;而且以许彦卿的能力,在国内能提供的物质条件绝对不差。
难道国外的月亮真的要圆一些?
这些都是隐私,越是奇怪的私事,如果对方不主动提起,赵诺也不会去问。但今天晚上许彦卿似乎与以前稍有不同,居然主动提起了他的家人。
于是赵诺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两年是有点难了。来来回回的都要隔离。”又试探性地问道,“嫂子在美国是一个人带宝宝吗?一个人要当爹当妈的,挺不容易的。现在宝宝大了,五岁了,应该也可以回中国来玩儿玩儿。”
许彦卿看了赵诺一眼,走了两步,才说:“她确实不容易,是单亲妈妈。”
赵诺说:“是啊,单亲妈妈很……”说到这里她忽然卡壳,嘴里的话像被人凭空捏断了脖子。
单亲妈妈?
微妙的用语啊。
她抬起头,许彦卿也瞧着她,像是等着赵诺看他。
他说:“她是我前女友,也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同学。我们因为人生规划出现分歧,她选择回到美国,我选择留在国内,所以分开了。但是分开之后,大概一年多的时间,她告诉我,我有了一个女儿。”
听到这话,赵诺即便还想装若无其事或者装淡定都装不下去了。她对许彦卿的个人生活有过猜想,异国生活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感情极为坚固,两人共同决定先各自发展好自己,然后再找机会一起,而且其中一方也心甘情愿做出一定牺牲;要么就已经貌合神离,各自过自己的。以她对许彦卿的观察了解,第二种情况不太可能,许彦卿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但矛盾点也在这里,既然是负责任的人,怎么会不把自己的妻女接到身边?
这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赵诺的理智很快压倒了惊讶,她张了张口,终于说出一句话:“她好勇敢。”
许彦卿莫测地看着她,不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