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也似的去了琴案边坐好,手放在琴上,低着头,眼睛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一首入门的《碣石调》,磕磕绊绊,错了好几处音。
作为一个琴技高超的人,听到这样的琴声,陆玹本能地蹙眉。
便是这样,他却没让她停下,只做自己的事。
女郎家,面皮太薄,若他此时挑拣她的问题,恐怕更弹不好。
他在等她自己调整过来。
等那阵尴尬劲儿缓过去了,姜灿舒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才渐渐有些样子。
琴是好琴,果然比她从前摸过齐老先生的那张更趁手。
她一心想着名贵有名贵的道理,却并不知道,昨日衲子在琴室花了两刻钟才在满屋琴架数十张琴中找出这一架。
并非是陆玹随口一指,就将这架自己并不常用的琴借给了她。
一把趁手的琴,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这把绿绮式的琴体跟音色都适合她这年纪的女郎,所以陆玹让她先试试。
《碣石调》没发挥好,她又弹了一首《仙翁操》,也是开指小曲。
便是入门级别的,也得了一句点评:“不熟,滞涩。”
姜灿厚着脸皮:“好久没练过啦。”
没有错音,也没有忘记指法,她还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呢。
马上陆玹就无情掐灭了她这自信:“我看你指法也有些奇怪,你抹挑一个,我再看看。”
衲子在门口守着,可以看到两人虽有交流,却并无逾矩的举动。这就是陆玹让她过来的作用了。
但她已经有些看不懂阿郎了。
她趁两人交流的时候把妙心抓了来:“这几天,姜娘子天天都跟阿郎待在一起吗?”
妙心否认:“没有啊,姜娘子之前都是在外面,要么抄经,要么礼佛,跟阿郎各做各的。”
“那这是怎地?”
妙心:“好像昨儿,姜娘子从静心庵回来,给阿郎拿了个什么东西……”
衲子无比通透的一个人,瞬间就明白了。
她复杂地瞅了姜灿一眼,那种时候,便是她跟无言也不敢凑到阿郎面前去现眼,这女郎竟扛下了压力,还是说阿郎……
门口衲子跟妙心交头接耳,惹得姜灿频频抬头。
陆玹是坐在桌案的斜对面,接近门口的位置。
所以虽然姜灿没有刻意朝他的方向靠来,但随着她探头倾身的动作,一股清甜温柔的梨子香气萦绕开来,与原本清冷淡雅的梅香袅绕在了一起。
明明那天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却没有这般觉得让人分心,不能专注做事。
可能是两种香的气息不太相合,也可能是那天被她控诉“偷看”的行径,撒了谎,留下了不自然……
总之,他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了支摘窗,让天光毫无遮挡地涌入。
又沐着光敲敲她的琴面,提醒道:“要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