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娘子就想让女郎日后在颜家郎君中找一个,只是后来小姑寻到伯爷……奴婢也不好插嘴。”
萧姨娘时常觉得愧疚。
八娘要知道自己拼命生下来的女儿长大了为人侧室,该多心痛呢?
这一点上,萧姨娘十分不赞同平襄伯的做法。
好在平襄伯现在有了差事,整个人又有了精神,不像以前容易病急乱投医了。
萧姨娘真心感激那个令圣人重新起用平襄伯的人。
虽然萧姨娘口里依旧习惯自称奴婢,但她依旧是姜灿很敬爱的一位长辈,虽非亲生,却一直真心照顾她跟姜焕。
姜灿道:“我明白姨娘的难处。”
因再怎么视如己出,终非“己出”,且还是在萧姨娘自己有孩子的情况下,若出言劝阻,落在别人眼里,就显得她别有用心。何况那个时候看来,她也没道理阻止。
“世子为父守制,没有这种想法的,姨娘放心。”姜灿安慰道。
姨娘没有和陆玹相处过,她不清楚很正常。
陆玹这个人,他身上的高傲冷淡是真的,善良大度也是真的。
旁人看他只觉得典则俊雅、玉质金相,是世家公子的标准答案。
他们哪里知道,他只是惯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掩盖情绪,其实感情特别细腻丰沛。
这种怜悯,跟萧姨娘可怜姜灿姊妹本质上没有区别。
他帮助自己,非关风月,不计回报。
只因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姜灿完全没法再接受有人像以前那样揣测他……
雨势缠绵,陆玹近来在青棠山房后的竹亭晨练。
衲子回到山房时只雨丝溦溦,出剑带起的风削得竹叶颤动,叶片上水珠怦然坠地,溅起一片水雾。
水雾四散,承接着剑光日影,到处亮晶晶。
陆玹收势,走到一旁亭子里,还剑入鞘,坐了下来,接过圆觉递上的茶。
衲子趁机回了差事:“只是戏台子塌了一角,好在棠梨昨日看雨下得太久,提前嘱咐了人,将周边围了起来,人都没事。”
陆玹道:“好。”
他抬起视线,瞥见衲子手里握了个白瓷罐子。
那罐子小小的,看起来就像是女郎家的玩意儿。
她刚刚从小祗园回来,肯定是姜灿给的。
衲子顺着他眼神低头:“哦,这个是姜娘子跟萧姨娘自己做的胭脂,说是比‘三春晓’的颜色还好。”
三春晓是长安最出名的胭脂铺子。
衲子怎么也不会觉得陆玹能对一罐胭脂产生兴趣。
她主动解释,是给自己澄清。
因陆玹平时要求严格,不许她们在外面仗势收贿。
结果陆玹听了,伸手招了招。
胭脂这种东西,跟他有什么关系?
衲子腹诽着,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异样,低着头双手呈上。
陆玹接过了那罐胭脂,拿在手里把玩打量。
寸许大的瓷罐儿,不是什么特别精致的外形,但好像是姜灿自己烧的,上头还题了词——海棠花谢也,雨霏霏。
倒应了景。
罐子圆滚滚,字也圆滚滚,十分可爱。
下方一枝细细的海棠斜伸出来,嫣红的花簇,拥着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