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这门姻缘枝,她们全家乃至阿父都很看重。
甚至就是阿父带头常常念叨:“好在当年与你姑母定下了这么门亲事,不然你们姊妹还不知落向何处……”
姜灿一直不否认,自家人身上有种市侩的俗气,这种气质,与长安城的权贵上绝不沾边儿的。
但又怎么样,那是家人啊。
她不喜欢陆琪,她的家人们喜欢,那也可以。
冷定清晰地分析完了这个问题,困意也如潮水般涌来。
在入睡前一刻,姜灿终究还是模糊地想:其实她觉得阿父喜欢的也不是陆琪这个人,如果换个别的公府郎君,他老人家一定也会笑纳的……
可问题是,她上哪给他变个公府郎君去?
正月,江陵公的精神头益发强健了,甚至还去了某个姨娘的院子里。
姜灿在后宅偶遇了他好几回,起初没什么,越来越有种莫名的不适。
这条小径是她去姑母房中的必经之路,她绕不开,但这是在人家家里,她想怎样?
姜灿只好减少了去请安的次数。
好在姑母近来不知忙什么,并没有在意这些小小的变化。
姜清自是忙碌着陆琪的终身大事。
今日,正院却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八百年不向自己请一次安的继子忽然到访,姜清心中诧异,捏着茶盏托的手紧了紧,微笑着挤出一句关心:“今日衙门没有事情要忙?”
年后,各司衙门还没有恢复点卯的时候,刑部与京兆尹就已经堪破了一起杀人案子。
这凶徒作案手法极恶,陆玹为此一连忙碌了好几个晚上。
昨日太晚,过了宵禁的时辰点,便就在官署歇下了,清晨才回来。
回来经过园子里,便见阿父与姜灿说着什么。
江陵公瞧着,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简直不像个病人。
陆玹轻轻刮着茶盏盖子,垂目缓声道:“阿父病中这些时日,让母亲受操劳了。”
姜清简直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恍惚地想想,这大抵,是十多年来继子对她表示过唯一的肯定吧?
但她并没有什么感动或是苦尽甘来的情绪,掩住目光中的异样,谨慎一笑:“都是该做的,一家人,说什么操劳。”
她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对方真是孝顺体谅她。小时候就是薄情寡恩的性子,怎么也捂不化,后来又发生了姝娘的事,更不可能了。
陆玹语气淡淡:“我在衙门,一向论劳行赏。”
“有人汲汲营营,有人勤恳实干,于我而言,他们心下如何作想并不重要……”
“既如此辛勤,当然无论功劳、苦劳,都须得被人看到,也更好叫众人监察,母亲说呢?”他放下了茶盏,撩起眼皮。
姜清被他锐利如刀的目光视得心惊。
心如擂鼓,一时不能确定,究竟是哪件事被他知道了。
好在林嬷嬷掐住了她的胳膊,使她不至于软下去。
她亦不是年轻不经事的新妇了,既敢做,就不会因这么一点质询先自乱了阵脚,很快便恢复了端庄。
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姜清冷定下来,含笑看了回去,装糊涂道:“你处事,那自然是是不偏不党的。”
她呷了口茶,反客为主笑道:“实则今日你不过来,我也正要找你。”
“你阿父的病反复,交给旁人我总是不放心,人情随往上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我看,府里也该娶个新妇,交给你们年轻人做主了。”
比起从前搅弄风雨的那位,这继母向来还算聪明,陆玹不会认为她是要明着插手自己的事。
他不在意地点点头:“府里寡淡了许久,由二弟的喜事冲一冲,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