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汉三话落,周遭有些热闹的氛围刹那间凝滞住,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着眼前白净的少年,目露警惕,暗含警告。
陆折春掀起眼帘,面上含了笑,眸光清凌凌的,也举起了手中的碗:“当日没问清楚,便擅自对寨中兄弟用了些药,也该自罚。”
他垂眼看着碗中晃动的液体,抬手一饮而尽,酒水从喉咙顺着往腹部而去,像是烈火滚滚而下,辛辣的,灼热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
胡汉三看着眼前顺从的少年,笑容扩大,周遭过分寂静的人们再度喧闹起来。
酒过三巡,胡汉三看着被自己小弟们轮流用酒灌得面颊泛红,眼神迷离的少年,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公子可是从医仙谷而来?“
陆折春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家父曾是医仙谷中人,成亲之后便自立门户了,在下不过是蒙家父教导罢了,学了些许皮毛。”
胡汉三顿时有些兴致缺缺,还以为是医仙谷出来的。没想到只是略懂些皮毛,不过偶寨子里没有大夫,留下这个人总好过没有:“公子,既是大夫,若是愿意留在寨子里,我胡汉三保证,有我口肉吃,就少不了你的。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胡汉三说完,紧紧地盯着眼前醉意朦胧的少年,他派出去打听的小弟还没回准信。他有些拿捏不住眼前的少年是不是信口胡诌,偏偏大哥又不在寨子里,不然以大哥的本事,定能让眼前的少年心服口服的留下来。
胡汉三看着看着,就看到眼前双目迷离的少年,忽的灿然一笑,说了句好,随后整个人就往桌子上栽去,只留下寨子里的兄弟们面面相觑。
半晌,他张嘴,正要喊人将少年带下去,就见自己的兄弟们都在扣着嗓子,刚刚还喧闹的场景此刻却安静得有些诡异,只见兄弟们张张合合的说着什么,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胡汉三意识到不对,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原本栽倒在桌子上的少年,正揉着额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暗道不好,想要伸手拿在身旁的刀,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怒意染上面庞:“小兔崽子,敢暗算爷爷,不是答应了留下来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折春挑眉轻笑,手依旧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我答应过吗?”
说着,他环顾四周对着他怒目而视,却又发不出声音的大汉们:“你们听到我答应了吗?听到就复述出来,容我回忆下?”
“你,无耻!”
胡汉三瞪大眼睛,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无耻的读书人,比他还无耻,给他的弟兄们下了药,却装得好似被冤枉的模样。
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陆折春面上的笑意微淡:“多谢夸奖,论无耻,某还是比不得二当家,需得跟二当家好好学才是。毕竟二当家你可是能举着刀请人来寨子做客的人。”
胡汉三还想说话,脑子忽的开始昏沉,意识逐渐模糊,视线里他只能看到少年飘然离去的背影,眼皮落下,眼前归于黑暗。
陆折春看着东倒西歪的大汉们,收了笑,起身,走上前,给每个人都点了睡穴。
转身离开的时候,陆折春这才轻声道了句谢,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热意,扬眉笑了,眸色沉沉。
若非那符纸帮他留了蒙汗药,若非被挟持的路上,弄了些许药草汁水弄在敬酒人的酒水里,今日他怕是没能那么顺利逃离寨子。
想到这,他心中的疑虑愈盛,这符纸居然还能自己飞出去寻找下药的地方,只是哪怕他有心探查符纸的异常也得等离开后了。
眼下须得赶紧找到他之前准备好的药瓶,毕竟其中还有些是他特意用来防身的毒药,免得留下来的毒药被这群人拿去害人。
幸好黑水寨的人估计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逃离,都没将东西收好。马车的马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车体部分。车内的东西都被乱糟糟的扔在马车里,他将药瓶和医书都收好,这才转身离开黑水寨。
夜色掩映之下,陆折春运起轻功,很快他就消失在浓重黑暗里。
一炷香之后,陆折春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倒在地上的土匪们,面色微僵,正当他思索着如何离开寨子的时候,袖子被扯了扯,扯着他往其他方向而去。
扶柳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她怀疑,她再不出手,怕是等到明日他们都未必能离开这个寨子。
他有些许迷蒙的眼有暗色闪过,他循着袖中的符纸指引的方向,顺顺利利地出了寨子。
当符纸将他指引到了原来的歪脖子树下,他看着树枝上飘落的发带,神色有些微妙,前几日他正是在这颗歪脖子树下歇息了两个晚上。
他靠着树,坐下来,想到离开前他特意在整个村子里下了昏迷药也点了睡穴,足够他歇息好了。
他便放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令眸中郁色顿消,迷蒙的雾气将双眸彻底浸染,思绪归于混沌。
扶柳看着近在咫尺的月光,她忍着疼痛,慢腾腾地往外爬。
哪怕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符身晒到月光。
她不再挣扎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精神开始有些恍惚。
彻底昏睡之前,她想,难不成脑子里闪过的,只要签订契约就化形可能的灵光,是假的?
不然为什么她都疼成这样了,不仅没能成功化形,还更像是意识要涣散了?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