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微动,心下长叹,面上带了笑,虚握成拳,伸手将人揽入怀里:“姑娘,对不住,连累你受伤了。”
少年面上笑容如春日的阳光暖意融融,绮丽又缱绻,以及,歉疚。
清隽温柔的少年啊,眼里是藏不住的哀伤。
扶柳有些怔楞,她想问,不一起走吗?难不成陆折春还要留下来陪着这里的人么?
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药香下是掩盖不住的血腥味,她的脑子像是迟钝地停止了转动。
感受到他逐渐滑落的身形,她看到了少年后背上的箭矢,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被她刻意忽视的,从心口传来的疼痛。
穿透心扉的箭矢,让陆折春再也支撑不住面上的笑意,肩膀上传来的温热湿意。
他没想吓她的,他只是忽然想抱她,他轻轻叹了口气:“抱歉,吓到你了。”
是他忘了,还有契约,也不知,与他有着契约的少女,能否好好地活下来,应该是可以的吧?
毕竟她可是有三次救命机会的符灵,总能救她自己一次吧?
少年的拥抱,便是到最后一刻,也不敢落入实处,只是虚虚将人揽入怀里,落在少女后背上的手掌张开又合上,最终轻轻地搭在少女的披风上。
他到最后,还是辜负了师父多年的君子教养,他偷偷地低下头,轻轻地将唇落在少女的发顶。
是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带着眷恋和不舍的吻。
温度逐渐流失,力气逐渐丧失,瞳孔慢慢涣散,陆折春忽然有些遗憾。
或许,他最后不应该贪图最后那点温暖,而抱她的,他应该看她一眼,再多看一眼。
“陆折春,你莫睡,醒醒。”
眼皮沉重,有透明的水珠从涣散的眼中溢出,初次见面时似血的红唇开始泛白,艳丽的容颜逐渐灰败。
陆折春后悔了,他应该在少女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候回一句:“初见乍惊欢,久处仍怦然。”
他应该在少女手落在他头上的时候,问一句她愿不愿意同他好。
他应该在少女主动抱住他的时候,让她仔细听听,他那颗因她的靠近而加速跳动的心。
合眼的时候,陆折春又觉得庆幸,还好,还好他未曾宣之于口,她便不会有负担,她的一生会很长,她合该肆意妄为。
就是,说好的江南,还没和她一起去过呢……
许许多多纷杂的思绪最终只定格成一句话:少女涉世未深,性子娇,又挑食,既无武力傍身,又生得这般貌美,一个人该如何前往医仙谷?
扶柳抱着只剩下余温的少年,眨了眨眼,呆楞了会,脸上的泪水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觉得有些难受,难受得她有些反胃,嗓子艰涩得有些厉害,盈满杏花烟雨的眼眸有些干涸。
她不敢相信,往日里笑意温温的鲜活少年就这样在她眼前凋败。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人生短短几十年,可不是每一个几十年都能安稳到老。
她不敢想,若是这世上再没有少年,她该怎么办呢?
“陆折春,我带你回家……陆越会有办法救你的。”
许是一下子找到了接下来应该要做的事情,扶柳就着抱着陆折春的姿势,左手将少年的身子固定好,右手握住箭矢,将箭矢从少年的后背拔了出来,血溅了她一脸。
有血珠落在她睫毛上,睫毛承受不住这过分沉重的血珠,不自觉地眨了眨眼,血珠落在眼角,竟像是落了血泪般。
疼痛也让扶柳握着箭矢的手颤了颤,她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放在地上。
撕开了裙摆上干净的部分,将止血的药膏洒在少年的伤口上,学着他往日地模样帮他包扎,可是无论她怎么做,依旧血流如注,她有些委屈,:“陆折春,你的药不管用啊,怎么止不住血?”
“还说你是医仙谷的少谷主呢,你骗人,怎么连最简单的止血都止不住。”
她手慢脚乱地按住他的心口,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低头瞥见自己也在往外涌出鲜血的心口,她将剩下的药也撒在自己的心口上。
既然她和陆折春有契约在身,想来她止住血了,陆折春便也能活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止不住,怎么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