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色更黑了,李总管拉着王老太爷衣袖,开始谆谆善诱:
“先生何必如此较真?您只要随了皇上的意,日后定少不了好的!”
王老太爷轻轻一笑:“多谢李总管好意,只是老夫身无一官半职,早已不慕那名利场了。”
李总管气结,竟暗暗威胁道:“您不慕名利,家中后人总还是要入仕的吧?”
王老太爷半点不以为怵:“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老咯,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是真不担心,自己唯一的嫡孙留在了书院,外孙有长公主这位大靠山,何惧之有?
好话歹话说尽,这老爷子就是油米不进!
李总管没了法子,讷讷回到皇帝身边,小心翼翼劝道:
“皇上,要不然,您还是学一学吧?”
皇帝黑着脸,负手而立,他赌气似的说道:“朕一个人学有什么意思,纪温便与朕一起吧!”
你不放过朕,朕也不放过你的外孙!
纪温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其实,他很愿意跟着外祖父念书。
***
自这日起,纪温便随皇帝一同跟着王老太爷念书。
不是伴读,胜似伴读。
只是,因着两人身份之差,王老太爷对两人教授的内容也大不相同。
皇帝常常为此感到不解:“朕为何还要学习税收?这不是户部的事吗?”
王老太爷斜眼看向他:“皇上若是不懂税收,怎能知晓大周民生?
一亩地需交几分银,卖出一匹布需缴纳多少商税,百姓每年能有多少结余,是否足够吃饱穿暖,皇上若是不知晓这些,仅凭户部官员上报,无异于一叶障目。”
“那治水呢?朕莫非还得亲自到地方上盯着那些人不成?”
“治水往往耗费甚巨,皇上若是不懂其中猫腻,就等着人将国库搬空吧!”
王老太爷说话十分不客气,皇帝面上有些不好看,好在还是知道些好歹。
这些知识,是他从前从不曾学过的,宫里的帝师大多教他以史为鉴,正德修身,每每听到都忍不住昏昏欲睡。
相比之下,璋南先生务实多了。
王老太爷虽主要是为教导皇上,然而因着身份便利,纪温也跟随着学到了不少。
这些专为帝王定制的学习内容再一次拓宽了纪温的知识面,令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学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思考问题。
但在皇帝面前,他不敢显露分毫。
两人这般学了数日,在太后娘娘的有心掩护之下,朝中无一人发现异常。
而皇帝起初是被太后娘娘派人一路“护送”而来。渐渐地,他竟也不再排斥,每日下了朝便换上便服往王家而来。
至三月底,纪温突然收到爹娘来信,祖父与爹娘即将上京!
信中写到祖父身体经过休养,已恢复大半,收到纪温来信,当即便决定上京。
为纪老爷子身子着想,马车速度将放慢些许。纪温算了算日子,约莫还有七八日,他们应当便能到达上京城,刚好能赶在长公主启程之前!
纪温兴奋激动之余,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纪家在上京城的一应家产早已被抄,祖父与爹娘若是到来,一家人一并住在王家定多有不便,他还得在上京城买座宅子才行。
爹娘捎来的信里附有五张千两银票,应是足够买到一座不错的宅子了。
王老太爷得知此消息,亦抚掌大笑:“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到纪远那个老东西!”
当年两人一同在朝为官,一人为当世大儒,文官清流中代表人物,一人乃征战四方的大将军,武将中当之无愧的领头人。
每每见面,必要争辩不休,互相攻讦。
一晃眼,竟已过去了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