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上如今还未亲政,身边最得力的人手恐怕只有养心殿的宦官了,其中尤以总管太监李德新最为得脸——”
纪老爷子抬手将他打断:“区区阉人,难成大器。皇上虽未亲征,但朝中必有其拥趸,宗室不会允许皇室大权旁落,礼部那些固守礼教之人也不会一直容忍一介女流之辈长期摄政!”
纪温可不会小看阉人,自古阉人得势、擅权摄政之事时有发生。他冷眼瞧着,那李德新在皇帝面前卑躬屈膝,背着皇帝却又是另一副面孔,他日若是得势,说不得就要祸乱朝纲。
但眼下一切还未可知,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转而说道:
“祖父,皇上和太后娘娘毕竟是亲母子,日后是否还会有转圜之机?”
上位者互相较量,难免殃及底下人。
纪老爷子沉吟片刻,才道:“若是将来皇后娘娘能得皇上看重,许能从中斡旋。”
但以皇帝现下的态度,皇后娘娘怕是难以与之相处了。
出了纪老爷子的松鹤院,纪温又来到王氏院中请安。
此时王氏屋内正展开一件带有深青缘边的深蓝罗衣,那是皇帝为新科进士赐下的进士巾袍。
纪武行见儿子前来,笑道:“你这件衣袍可让你娘好生稀罕,已在这折腾许久了!”
王氏轻轻看他一眼,目光中隐含嗔怪之意。
她对儿子展颜笑着,问道:“温儿今日骑马游街,甚是威风。这一路上,可还安生?”
纪温不明所以,只以为他娘说的是那些砸香囊的人,当下便道:“儿子的身手虽远不如爹,要躲过那些香囊却也并不难,娘放心便是。”
王氏抿着嘴,笑容不减:“那就好,明日可有恩荣宴?”
纪温点点头:“明日皇上将于礼部设宴,宴请众新科进士。”
一提到这恩荣宴,纪温又有些头疼。
恩荣宴堪称国宴,皇帝兴许也会亲自到场,新科进士们少不得又得一展所长,大发诗兴了。
而他名次靠前,乃本届探花郎,怕是也难以逃脱。
王氏知道儿子不擅作诗,关切道:
“明日可有准备?”
纪温垂眸沉思半晌,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儿子这便去准备!”
王氏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笑容一点点自脸上消失,渐渐露出一丝愁绪。
纪武行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王氏捏着帕子缓缓坐下,语气充满忧虑:
“我本还担心有人榜下捉婿,抓到了温儿,可如今无事发生,我倒越发不得劲了……”
纪温高中探花,人品心性相貌皆为上佳,居然至今也无一家表露结亲之意。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都忌讳着纪家的过往。
纪武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比王氏豁达许多,劝道:
“温儿如今年方十五,不急着定亲,再缓几年也无不可。”
王氏侧过身子,看着他道:
“就是允他晚些,待他年至十八,无论如何也该成亲了。可三年后与如今相比又能有什么不同?那些人现在忌讳那些事,三年后难道就不忌讳了?”
纪武行揽住她轻声安抚:“你也不必总将目光放在那些文官身上,我们武将没那么多讲究,实在不行,我去找找昔日的同僚,看谁家有年岁相仿的闺女……”
纪家虽已离开官场多年,但武将中依然有不少人对纪老爷子心存感念。
王氏立即摇头:“文官家的女儿更适合温儿,日后还能与温儿琴瑟和鸣,吟诗作对。”
“那便看看那些门楣稍稍低些的。”
“也不可。且不说温儿日后前途如何,温儿的妻子便是纪氏长房嫡支未来的宗妇,小门小户大多短了些见识,如何能顾好纪氏这一大家子?”
纪武行忍不住笑了出来:“容娘,难道你还担心温儿娶不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