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那日,所有主子均齐聚于太夫人的院中,一同为两位长辈拜年辞岁,再由王老太爷与太夫人一一为小辈们发压岁钱。
纪温在家中也收过好些岁钱,纪家长辈都不是小气的主,多年下来,纪温的小金库已十分可观了。
如今头一次在外祖家中收到岁钱,竟比纪家更多出不少。
拜完年,吃过年夜饭,发了岁钱后,便有下人来请,道是外头已准备好了,请各位主子移步水榭。
王老太爷与太夫人当先起身,带着一众小辈并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行至水榭处。
大舅母沈氏服侍太夫人坐好,便对着身旁一位管事模样的人道:“开始吧。”
随着一声令下,瞬间自湖水四周传来冲天的尖锐响声,纪温下意识看去,恰好看到一朵朵烟花在黑暗的空中绽放出各种不同的模样,动物形状有之、花草形状也有之,林林总总,极为逼真。
王家的烟花仿佛一个信号,紧接着,自四面八方的空中陆续开始绽放出绚丽的烟花,一时之间,应天府的天空犹如天女散花,美不胜收。
王老太爷与太夫人在一众小辈的簇拥下笑的开怀,大舅母与表姐也比平时多了许多话,平日里规行矩步的大舅舅与表哥此时也面含笑意,不少下人们聚在一处低声赞叹。
直到此时,纪温才感受到王家的烟火气息。
纪温蓦然想起那一句“火树银花不夜天,烟花飞舞迎新年”。
***
入了正月,王家逐渐热闹起来。
王老太爷门生众多,每日都有不少人趁着年节前来拜见老爷子,大舅舅与大舅母既得出门走亲访友,又不能不顾家中每日络绎不绝的来客,两个人忙的整日不见人影,恨不能有分身才好。
唯独剩下了表哥王元彦,见父亲忙忙碌碌,担心小表弟失了教导,落下学问,王元彦自觉承担起教导纪温的重任,每日至恪礼院与之一同读书。
纪温:“表哥对我关照有加,我心中甚是感动。”
王元彦:“长兄如父,此乃为兄分内之事,表弟无需挂怀。”
过了正月十五,纪温心心念念的入学日就要到来了。
事到如今,此事也无法再瞒下去,正当他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时,表哥王元彦先来与他辞别了。
“表弟,如今正月已过,为兄也是时候该回书院念书了。”
纪温心中堆满问号,他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敢问表哥在哪个书院念书?”
“南淮书院。”王元彦拍拍纪温的肩膀,罕见的露出一个微笑:“父亲也已开始当值了,表弟独自在家,未免孤单,书院将于三月进行招生考,我会为你报名,届时你只管来考即可。”
纪温的心顿时凉成一片。
见他脸色不好,王元彦只以为表弟对自己没有信心,鼓励道:“以表弟之学问,入学考试定不成问题,表弟无需过于担忧。”
纪温只好强笑着点头:“多谢表哥了。”
送走了王元彦,纪温捏着王老太爷为他写的那张纸条,只觉十分烫手。
原来表哥竟然也在南淮书院?那他此举岂不是自投罗网?
更何况,听表哥所言,书院应在三月进行招生考试,那王老太爷对他的考核又算什么?这张纸条又算什么?他这算不算是走后门了?
难怪外祖父不让自己将此事告诉大舅舅与表哥,若是他们知道王老爷子开了后门,指定又要说教一番。
可如此一来,就要苦了自己了,他与表哥总有一日会在书院相见,届时表哥明白了一切,寻不到王老太爷,可就只能抓着自己了。
他忽然不是很想去见识南淮书院了,怎么办?
可王老太爷没有放过他。
自大舅舅当值,表哥前往书院,家中再无令老爷子忌惮的人,他便将此事告诉了太夫人。
一日,太夫人将他传至院中,关心问道:“听你外祖父所说,你即将入学南淮书院了?几时启程?行李物什收拾好了吗?”
纪温笑不出来,可他不得不笑,答道:“正在准备着,这几日便要启程了。”
太夫人点点头,眼中满是不舍:“你才在家中待了多久,又要去书院了,待到休沐日,多回来看看。”
纪温哭丧着脸:“外祖母,孙儿也很不舍——”
他不舍得离开这个没有大舅舅没有表哥的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