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头顶就落下少年清亮又带着点雀跃的嗓音。
“哥哥。”
离厌哲喉结滚了滚,垂着眼帘,目光落在自己餐盘里几乎没动的米饭上,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嗯。”
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紧绷下颌线,却遮不住从耳尖蔓延到脖颈的热意,那片泛红的区域像是被点燃的火苗,烧得他指尖都有些发烫。
他刻意板着脸,眉眼间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回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招呼,可放在桌下的手,却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蹭着裤子上的纹路,乱了章法。
对面的禾致丝毫没察觉到他的窘迫,自顾自地坐下,把餐盘往他那边推了推,笑得眉眼弯弯:“我今天打了糖醋里脊,你要不要尝尝?”
离厌哲的视线落在那盘色泽红亮的糖醋排骨上,喉结又滚了滚,半晌才抬起眼,眉峰微蹙,语气硬邦邦的:“不用,我自己有。”
他说着,还特意夹了一筷子自己餐盘里的青菜,动作却有些刻意的僵硬。桌下的手攥得更紧了,耳根的热度顺着血管往脸颊蔓延。
禾致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疏离,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裹满酱汁的排骨,直接递到他嘴边,眼睛弯成了月牙:“尝尝嘛,这个阿姨做的超好吃,我排了好久了。”
食堂里的喧闹声好像在这一刻被拉远了,离厌哲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僵在原地,看着那块泛着油光的排骨,鼻尖萦绕着甜甜的酱汁味,还有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周围偶尔有路过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他的脸更烫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却没躲开,薄唇擦过筷子尖,不小心咬到了那块排骨。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他嚼了两下,没说话,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禾致见他吃了,眼睛亮得更厉害了,又要伸手去夹,嘴里还念叨着:“对吧对吧,好吃吧?我就说……”
“别夹了。”离厌哲猛地出声打断他,声音有点闷,“吃你自己的。”
他说着,低头扒了一大口饭,把脸埋得更低,假装没看见禾致眼里那点得逞的笑意。
沈砚迟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靠在楼梯间的墙上,目光扫过墨可身后空落落的位置,挑了挑眉开口:“禾致呢?”
往常这个点,那小子早该颠颠地跟在墨可身后,手中应该还端着没有吃完的半盒米饭。
墨可把两盒饭菜往林溺怀里一塞,没好气地叉着腰,往食堂的方向努了努嘴:“还能干嘛去?看到离学长就屁颠屁颠跑过去了呗。”
她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怎么就那么没出息?见着人家跟见着糖似的。”
“不许这么说小禾致!”林溺赶紧扒拉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急急地反驳,脸颊还因为吞咽微微鼓着,“他那叫……叫执着!”
墨可闻言,毫不客气地甩了个白眼过去,翻得又快又狠,差点没翻到后脑勺:“执着?我看是单向奔赴的恋爱脑。”
沈砚迟听到“单向奔赴的恋爱脑”这几个字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插在兜里的手瞬间抽了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裤缝。
他飞快地抬眼扫了一圈楼梯间,确认四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松了口气,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语速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不要乱讲。”
“为什么不能?”墨可翻了个白眼,半点没把韩言辞的叮嘱放在心上,伸手从书包里摸出本卷了边的小说晃了晃,封面画着两个并肩的少年,“我满抽屉的存货,磕糖都来不及,还怕这个?”
沈砚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往前迈了半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少见的严肃:“跟你实话实说,上次我在食堂,撞见高二的谢野,也就是上次带我们去酒吧的那个男生,就在那边和他们班的韩言辞探讨这件事。”
他顿了顿,往食堂的方向瞥了一眼,“这种话传出去,会影响到他们的。”
林溺在旁边嚼着饭,突然插了句嘴:“就是就是,小禾致会难过的。”
墨可撇撇嘴,没再反驳,只是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食堂里的人潮渐渐散去,餐盘碰撞的声响也淡了些。
离厌哲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放下筷子时,指尖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热意。他刚要起身,对面的禾致已经抢先一步,伸手拎起了他放在椅背上的书包,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哥哥,我帮你拿。”
“不用。”离厌哲皱着眉伸手去接,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动作却慢了半拍,指尖擦过少年的手背,温温热热的触感,让他耳尖又悄悄红了一点。
禾致没撒手,反而把书包往自己肩上一挎,另一只手端起两个空餐盘,率先往回收处走:“走啦走啦。”
离厌哲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脚步却很诚实地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出食堂大门时,午后的阳光刚好斜斜地洒下来,把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