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弃婴,钝刀砍下的手指断面粗糙不已。他拂过那处疮疤,听到的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而是“咯咯咯”的笑音。
玉羽涅怀抱着小儿,并不清楚为何会有这个念头。
他那时想:他不愿伤害她。
就当是为了这抹天真的笑罢。
善与恶向来相伴相生又泾渭分明。
“予人善,道心恶。”与“道心恶,予人善。”相比,明明只是顺序不同,可前者却让人心寒至极。
茶又凉了,一趟趟的凉。
玉羽涅收回手让它凉了个彻底。
玉夭灼的头再没抬起来,身子亦没有摇摆。半晌,她突然站起身,走到玉羽涅跟前。
抬眸,溪水漫廊。
“师尊为何这样说?”她哽咽道。
玉夭灼不爱哭,很少哭。近来却在玉羽涅面前哭了两次——在本最不会惹她落泪的人面前。
“若非此次我身中蛊毒,师尊是否宁可自身道基崩毁,也绝不会告诉我这件事情?
玉羽涅垂眸不语,玉夭灼便帮他回答:“是的。
“师尊待我如何,我是最清楚的。
“若按师尊所说——你对我只是利用。何故待我入微,引我入门,花十七载把我养大,而今又要用性命救我?不一开始就把我拴在屋内,安分守己当个所谓‘药罐子’?”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很死。
玉夭灼从未有过此时此刻这般的心情,悲愤欲绝,又心疼不已。
她缓缓蹲下身,一如往常去抓师尊的手,可玉羽涅却躲开了。
玉夭灼轻笑一声,抽泣道:“师尊,你待我的好,你当真以为夭夭看不见么?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吗?
“这么说吧,即便师尊现在告诉我这所谓真相,我也对此甘之如饴。”
玉夭灼蜷起左手,四指压在大拇指旁。
断指之伤早已愈合,留下蠕虫般可怖疮疤,而今却万般火辣疼痛。
她顿顿锤向自己的胸口,“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反哺有何不可!”
玉羽涅收回的手颤了一下,他唇色一瞬发白,多少情绪多少话语堵在胸口。
可最终,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玉夭灼终究忍不住眼泪,这些日子死死压下的难过奔涌而出,声泪俱下:“师尊,求你不要这样说。
“我完全不能想象没有师尊的日子……”
发梢金铃再响。廊外,凌泉双目通红,无声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