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整,文湳街老巷的阳光被两侧斑驳的屋檐切割得支离破碎,青石板路的缝隙里还残留着雨水的湿痕,倒映着零星光影。
苏婉提着黑色行李箱,准时出现在巷尾的老旧居民楼前。箱轮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一场精心策划的变故倒计时。
她站在楼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箱锁,眼底平静得如同深潭,只有在目光扫过暗处埋伏的警员时,才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算计,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钱带来了?”张于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居民楼侧门绕出来,手里攥着手机,眼神贪婪地盯着行李箱,脚步急促得像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苏婉侧身让开,弯腰拉开拉链。
红色的现金整齐码放,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晃得张于川眼睛都直了,“两百万,一分不少。”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照片和视频,现在删。”
“删!马上删!”张于川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胡乱点着,实则只是调出相册假意删除,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箱子里的现金。
就在他伸手要去抢行李箱时,苏婉突然“哎呀”一声,脚下像是被石子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踉跄,行李箱顺势倾倒,“哗啦啦——”几沓现金散落在地,红色的钞票与青石板的灰黑形成刺眼的对比。
“你搞什么?”张于川被溅了一身灰尘,新买的运动服沾了污渍,顿时怒目圆睁,语气里满是暴戾。
苏婉慌忙道歉,声音带着哭腔,满脸惊慌,“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手滑了……”她蹲下身去捡现金,动作慌乱中将几沓钱推得更远。
就在这混乱之际,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是几名负责外围警戒的警员,被一辆突然闯入的送货三轮车吸引了注意力,不小心暴露了行踪。
“警察!”张于川脸色骤变,瞬间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他也顾不上捡地上的现金,一把抓起倾斜的行李箱,转身就往居民楼后面的小巷子冲去。他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知道只有从这里才能逃出去。
“张于川,站住!”陈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警员们立刻合围,朝着张于川逃窜的方向追去。
苏婉站在原地,看着张于川狼狈逃窜的背影,眼底的惊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笑意,转瞬即逝,快得无人捕捉。
她缓缓站起身,对着追来的警员露出愧疚的神情,歉意道,“警官,对不起,都怪我太紧张出了差错……”
没人注意到,她指尖划过散落在地的现金时,一缕极淡的黑色雾气悄然渗入石板路的缝隙,顺着地脉蜿蜒蔓延,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怨灵气息,直抵酆都,悄无声息地落入奈何桥下的忘川之中,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酆都玄冥殿。
地藏王周身的金光依旧柔和,如同温润的月光,缠绕着殿中央的南衣魂灵与那丝胎灵黑雾。此刻,两道魂体已然趋于平稳,南衣苍白的魂容上,痛苦的神色渐渐消散,殿内的怨气也稀薄了许多,只剩下淡淡的哀伤。
秦广王与陆之道并肩而立,目光沉凝地注视着殿中央,周身的威压渐渐缓和,空气中的阴寒也淡了几分。
突然,陆之道眉间的火焰纹猛地暴涨,红色光芒刺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激了一般。他脸色骤变,周身的空气瞬间凝固,阴寒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秦广王察觉到不对,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好浓烈的怨灵气息!”陆之道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指尖凝起一缕赤红微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轨迹,“来自人间荔城,与南衣身上的怨灵气息同源,但纯度更高、更暴戾。这不是普通怨灵能散发的气息,背后定然有阴邪在操控。”
秦广王眼神一沉,瞳孔中闪过一丝寒芒,“难道是冲着无间狱的禁制来的?”
“大概率是!”陆之道点头,眉间的火焰纹越发明亮,“这股气息是刻意爆发的,像是在引导什么。它在加速汇聚怨气,若不及时干预,不仅会让人间的罪孽加重,还会进一步侵蚀无间狱的禁制。”
话音未落,谢昭与范执快步走入殿内,神色凝重,“广王,平等王,属下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怨灵气息爆发,源头就在荔城文湳街,危险程度远超预期!”
“情况紧急。”陆之道当机立断,转头看向殿外,沉声道,“范无咎、谢必安!”
两道身影瞬间出现在殿内,躬身行礼,“属下在!”
“你们即刻随谢昭、范执前往人间荔城,协助警方抓捕张于川,查明怨灵气息的来源。”陆之道语气威严,“切记,不可暴露阴司身份,暗中引导警方即可。重点盯紧那股阴邪气息,不可让它肆意妄为!”
“明白!”四人齐声应道,转身化作四道无形的流光,冲出玄冥殿,朝着人间疾驰而去。
秦广王看着四人离去的方向,沉声道,“这股气息来的蹊跷,怕是幕后黑手开始行动了。”
陆之道点头,眉间的火焰纹依旧紧绷,“但愿他们能赶得及。范执那孩子……”话到嘴边,陆之道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人间,深山密道内。
张于川提着行李箱,在小巷子里疯狂逃窜,身后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他不敢停留,一路朝着城郊的深山方向跑去。
那里是这个背后组织的一个秘密据点,也是南衣当初手术的地方。
那地方藏在深山腹地,四面环山,人迹罕至,只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能通往那里,里面囤积了足够的食物和日用品,医疗设备也一应俱全。
他想着先躲到那里,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