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的那个外地人我根本信不过。连你爹我也信不过!六百多只鸡,喂不好,一天少下多少蛋?又是多少钱?”他只管大步往前走,生怕站下跟她说几句话的时间里,他的鸡们又少下了许多蛋似的。
除了鸡,就是蛋;除了蛋,就是鸡。横着说是鸡和蛋,竖着说还是鸡和蛋。他们之间的话,无论怎么着说,总归是脱离不开鸡和蛋。无论怎么着说,也总归是落在一个“钱”字上。人啊,人!怎么越是有了钱,越是心里边除了钱就再也不装点别的了呢?
她气了。站住了。发现他走在桥上时那种激动的心情低落下去了。
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也不回头看她一眼。
“你站下!”
他终于站下了,掮着担子半转过身,有些不耐烦地说:“跟不上啊?亏我已经走了七十多里,还掮着担子呢!”
她小跑几步,追到他跟前,又是心疼又是赌气地瞪着他。
“有啥正题话你倒是说嘛!”
“你……箩筐里是什么?”她找话说。
“鸡雏子。”
鸡!鸡!鸡!永远是鸡!仿佛他自己也是只鸡,所以只能想到与鸡有关的事,不能想到与人有关的任何事。
“明贵,我真有些话跟你说。”
“我听着。”
“到前边小树林里我再对你说!”
“这儿说就不成?”
“不成。”
“还得多绕一段路……”他虽有几分不情愿,然而领先朝小树林走去。
天这会儿是完全黑下来了。村后的那片小树林,在月色下被神秘般的恬静捧住着。透过林隙,这里那里点缀着光亮,是户户人家的后窗。
她又叫住他,走到他跟前,用极温柔的声音说:“你拿盆儿,我掮担子吧!”
他一声不响,就放下担子,接过了盆儿。
她心里那一时刻充满了欢悦,脚步悠悠地和他并肩走着。从春季他央媒人到她家提亲算起,至如今她和他就没空儿单独在一起过。她不肯失去今天的机会。多好的月亮,多好的夜晚呢!
轻轻的一个吻,
叫我思念到如今。
……
省城里来的大学生唱的那歌儿,别的词儿她全忘了,只记住了末尾这两句。
吻……亲嘴儿……
她真愿告诉他,自己是多想被他亲呀!可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呢?羞死人了!
走入小树林,她放下担子,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你放下盆儿呀!”
他弯腰放下了盆儿,站在离她五六步远处,望着她,期待她再开口。
“你……过来呀!……”
“能听见你说啊……”他嘟哝了一句,但还是走到了她跟前。
她像只狸猫子似的,一纵就扑到了他怀中,同时伸张开两条胳膊,下死劲儿搂抱住了他那宽厚的胸膛,并将她火热的脸贴在他胸上。
“你……”
“我想死你了!梦里都想……”
他终于明白了她带他到这里的真实用意。受她那种迫切的情欲的怂恿,他也冲动起来了。他便也紧紧搂抱住她丰满的身子,俯下头,在她脸上、颈上乱亲一阵。
“你……抱着我啊……”她讷讷地说。
“不是……在抱着你吗?……”他一边亲她,一边也讷讷地说。
“紧抱着……”
他便将她搂抱得更紧更紧了。她是全身都瘫软在他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