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人了,快给我闭嘴!”母亲推开了他,“还不赶紧打扫打扫地上,来个人成什么样子!”说着,拿起小盆,到外屋去淘洗咸菜。
他刚拿起笤帚要打扫,严晓东来了。
“你们家这是怎么啦?”严晓东诧异地问,站在里屋门外,进不得屋。
“守义他帮着我搞卫生呢,那些破东烂西的,早就该摔巴摔巴扔了,留着没用,还占地方……”母亲替儿子搪塞着。
“有你们家这么搞卫生的?”严晓东大为怀疑,一双眼睛黏在姚守义身上,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姚守义装作只顾打扫的样子,低着头,不让好朋友看到自己的脸。
严晓东也不再问什么,从外屋墙角拎起垃圾桶,帮着姚守义打扫。
所有那些碎片,装了满满一桶。
姚守义拎起桶去倒,严晓东说:“挺沉,我和你一块儿拎。”
他也不拒绝,两个好朋友合拎着桶一块儿出去了。一气儿拎出胡同,拎到垃圾站,倒了之后,他正要拎起空桶,严晓东一脚踏在桶底上,瞪着他:“说,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呀?”他佯装不懂。
“都是你摔的?!”严晓东逼问。
他默不作声。
“趁大爷不在家,对大娘发火?!”
“我妈把我的中学课本全卖了……”姚守义嗫嚅地回答。
“卖了你就对大娘发火?!居然还摔起东西来了,你要反教呀?我替大娘教训你!”严晓东说着,一把从姚守义头上扯下帽子,往姚守义头上使劲抽打了一下。
“你自己还有脸哭!”又是一下。
严晓东是真生气了。他无论如何不能容忍自己的好朋友欺负老母亲的行为。
“我没哭……”他抬起一只胳膊护着头。
“那这会儿就叫你哭!”严晓东手下无情地用帽子往好朋友头上抽了第三下。
他疼了,也急了,朝后跳开一步,大声说:“你小子他妈的别过分,别仗着你是哥们儿就横三竖四的!我为课本发火,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你才跟我妈发火!”
严晓东眯起眼睛盯了他半天,冷言冷语地说:“原来如此,你昨晚嘴上乐意,其实心里并不乐意,是不?”
他见好朋友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辩白:“我要那样,是王八蛋!”
严晓东却认真起来,说:“告诉你守义,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求你替我严晓东着想是假,鼓动你报考是真!我父亲昨晚让我写份简历和家庭情况,我压根儿没写!哥们儿是觉着你还有几分可能,希望你比哥们儿出息点儿,并没安小心眼!也绝不会与你争着比着进木材加工厂!你听明白了!”说罢,将帽子朝姚守义怀里一扔,扭身便走。
姚守义接住帽子,戴在头上后,叫了一句:“晓东!”
严晓东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姚守义望了他的背影很久,叹口气,拎起空桶怏怏地回家去。
回到家中,发现自己的**放着五盒“大前门”,几册中学课本。
他将烟一盒一盒并排着压在褥子底下,拿起几册中学课本翻了翻,想:晓东晓东,冲着你对哥们儿的一片真心实意,我也要豁出去撞撞大运!
母亲拿着一封电报跟进里屋,递给他:“你出去这会儿工夫送来的,哪儿来的?”
他拆开电报看了一眼,坐在了**,一声不吭。
“是你妹来的吧?”母亲猜测地问,期待着他的回答。
他点了点头。
“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不说话呀?急死个人!”
“她后天要回来探家,让接站。”
“探家?是就她自己,还是三口一块儿回来呀?”
“三口一块儿回来。”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母亲旋转身子,环视着屋里的三张床,自言自语,“往哪儿睡呢?往哪儿睡呢?一个个都是大姑娘大小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