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歌唱家挽着刘大文的手臂踱出了办公室,一边往饭厅走一边说:“至于健康证明,那就免了吧!”
他抽出手臂说:“我不能在这儿吃!”
“为什么?”
“我想早点儿回到家里把我的幸运告诉她。”
“谁?”
“我妻子!”
“是这样,理解,我很理解。你稍等一下!”老歌唱家转身离去。一会儿回来了,重新挽着他的手臂,将他送出大楼。
楼前停着那辆刘大文坐过的小汽车。
老歌唱家替他打开了车门……
一千个吻!当然应该是一千个吻!我的“小女孩儿”我的至亲至爱的最好的“好小女孩儿”,我的命也是你的命!我们的命早已连在一起成为一个命了!让我们感激别人的同时,也感激我们的命吧!他那只习惯于插在衣兜里的右手,又仿佛轻轻握住了什么温柔的纤秀的小东西……
他真想叫司机停住车,跳下车往“家”跑。他觉得小汽车的速度还没他跑得快。
在离“家”三条街的横马路上,车被红灯拦住了。
“我下车!”他钻出车,撩开长腿往家跑!
他一直跑进院子,跑到“家”门前,见“家”门大敞大开,“家”里一片凌乱,他的“小女孩儿”不在他们的“小匣子”里。
他想她准是在妹妹妹夫的屋里哄两个孩子玩呢!不过太不应该将“家”门大敞大开,虽然他们的“小匣子”里没什么会丢失的东西,但温暖却是宝贵的。
他关上“家”门,返身疾步走到父母和妹妹妹夫住的屋里,一脚门内,一脚门外,便兴冲冲地叫了一声:“小眉!”
妹妹妹夫住的外屋没人。
父亲母亲住的里屋也没人。
他有点儿奇怪了。走出屋,在院里高叫:“小眉!小眉!……”
她一向是不带着孩子们到邻居家串门的呀!父亲母亲又到哪儿去了呢?
一位邻居大婶闻声从自家走出来,见是他,急切地说:“大文呀大文,你可闯了祸啦!你那小爱人她煤气中毒了呀!俩孩子都在我家,你赶快去医院吧!可能是静安医院!”
“煤气中毒?”他一时对这四个字没有反应过来。
“天哪!别犯傻了!还问什么劲呀!”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那女人所看不见的,他插在衣兜里的右手一下子握紧了……
在静安医院抢救室外,他看到他的老父亲和老母亲抱头痛哭。
“妈,爸,小眉她在哪儿?在哪儿?……”他不要她一千个吻了,他要马上看到她怎么样了,他要向她低头认罪:不该在头一天晚上骗她服下三片安眠药,不该往炉子里加煤,不该将她封闭在他们的“小匣子”里,应该早就想到敲打烟筒……
老母亲泪如洗面,望着他,捶胸顿足地说:“我的儿呀儿呀,是你……你把她……害死了呀!”
“不!她在哪儿?在哪儿?!”他要往抢救室里冲。
一个护士从抢救室出来,用背靠住抢救室的门,阻挡他冲进去,司空见惯地说:“你们别在这儿哭了好不好?你们已经影响里边做手术了!人死如灯灭,哭有什么用?她已送到停尸房去了……”
他身体摇晃了一下,像棵被从根部锯断的树似的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