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气了,斥道:“你就会当面做好人!谁看?你看还是我看?我看,指望你穿糖葫芦成吗?”
姚守义又红了脸。他对母亲笑笑,说:“妈,我刚才那不是气话吗?穿糖葫芦挺好玩的,这活我会有常性的,我还要帮你看这孩子呢!”
母亲怔怔地瞅了儿子一阵,一转身走到外面去了。
他歉意地望着她。
她凝视了他几秒钟,拉起孩子的手,渐渐低下头,轻声说:“大娘不情愿,就算了,我……再另找人家吧……”说罢,转身领着孩子也往外走。
他呆立着,心中暗生母亲的气。
母亲这时却推开门,费劲儿地将一只大柳条筐拖进屋来,见她母子二人要走,不高兴地说:“怎么?又不放心把孩子留在我们家啦?”转身对儿子大声说:“这全是你弟小时候你爸给他做的玩具,没舍得烧,我这当妈的一心想留给孙子玩呢,哪承想你到如今连个对象也没混上!都给我修好了吧!”
他乐了:“我修!”
她也乐了:“那,咱俩以工换工,我替你穿糖葫芦!”
于是,他找出父亲的木工工具,马上开始修那些木玩具。
她呢,就坐在他刚才坐过的那只小板凳上,立刻开始穿糖葫芦。
孩子对玩具比对山楂更感兴趣,一声不吭地蹲在他身边瞧着他修理。
大娘望着她叹了口气,自顾忙着做饭。
车厢分节的木头火车,轮子能转动的木头汽车,翅膀能并拢也能展开的飞机,木马,木枪……玩具不少,都没损坏,只不过有些松散了。他一会儿便全修好了。
修好后,那孩子便独自玩起来。他就坐到她对面,和她一块儿穿糖葫芦。
他一边穿一边说:“你这儿子挺让大人省心。”
她抬头朝儿子看了一眼,说:“我儿子长这么大还没玩过这么多玩具呢,我替儿子谢你了!”
他说:“你我都是返城知青,谢什么呢!”
此后他们都再没说话,一心一意穿糖葫芦。
他切山楂时她就穿,他穿时她就切山楂;一把小刀在他们手中传过来递过去,被他们的手温热了。
他穿得快起来,觉得自己的手不那么笨拙了,灵活多了。
她穿得比他还快,仿佛在和他比赛。
他忽然摇了下头,无声地笑着。
“你笑什么?”她奇怪地问。
“随便笑笑。”他又摇了一下头。
“随便笑笑?笑我吧?”她疑心了。
“不是笑你,是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我看我们俩这会儿都没什么可笑的。”
“是没有什么可笑的。”
“那你笑!”
“那我就不笑。”
他收敛了笑容,可心里确是觉得自己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