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云司明合上册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刚才把脉把了一圈,指节被冻得略僵,他转了转手腕,才走到旁边案前看药。
叶翎正蹲在那边,低着头整理药柜。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正对上云司明的视线。
“叶姑娘。”他开口,“劳烦你把这几味药拿给我看一下。”
叶翎只好站起来,将他点到的几味取出,一一摆在案上。
云司明低头,看药不看人。
“外伤药不错。”他说,“内服的补气方子有些重,边关冷,易凝痰。”
叶翎忍不住反驳:“兵们伤得重,吃轻了站不起来。”
云司明抬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她。
离得近了,才看得出她眼珠的颜色不完全是黑,是很浅的一圈琥珀色,在阴天的光里反而亮,像有人在水底埋了一小簇灯。
睫毛不算特别长,却很细密,垂下来的时候把那点光遮住一半,说话一抬眼,又一下子露出来。
她皮肤偏白,是那种天生就白的底色,不靠粉脂,冷风一吹,鼻尖和颧侧极容易染上一层薄薄的红,像被酒稍微熏到,鲜气一下就上来了。
眉眼生得极好:眉形清楚,末端轻轻挑起一点,不用刻意画,也自带三分艳色,却又被她那种认真劲儿压住了,没有闺阁里那种做作,反倒多了一股不自知的媚。
下巴线条柔和,轮廓却干净,唇形偏薄,颜色却暖,说话时唇瓣跟着字轻轻动,认真得要命,偏偏那一点微微上挑的眼尾,又让这份认真看起来不那么清汤寡水,而是带着一丝“稍不留神就要把人勾过去”的劲儿。
她说话时眼睛是直的,没有绕弯子的心思,像什么都敢往外掏。
手却和脸不一样,指节细,掌心薄,虎口和指腹上却有针线磨出来的小茧,几处旧针眼淡淡隐在皮下,把那份天生带出来的艳色压出几分“耐劳”的味道来。
这一眼下去,他不得不承认,惊艳二字,用在她身上,并不为过。
“你给他们熬药?”他问。
“嗯。”她老实道,“我看他们吃完能不能睡着,能不能下床。”
云司明目光落在她手上。
指尖被针扎过,之前那点伤痕已经结了痂,掉了之后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在她的葱葱玉指上格外醒目。
“手伸过来。”他说。
叶翎愣了一下,下意识缩了缩。
云司明似乎看出了她的戒备,补了一句:“把个脉。”
老军医不在,他是太医院来的人,又刚刚给营里一圈兵把过脉,按规矩,她也不好拒绝,只好伸出手去。
他的手很凉。
和楚冽那种被火与血气烫过的热完全不同,云司明的指尖像在药水里泡了多年,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按在她脉门上的时候,冷得她皮肤一紧,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云司明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
………热。
那是一种不正常的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