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一个世子是怎么会这些的,或许他有他自己的奇遇。
他这样的人,有奇遇倒也正常。
彭虎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将衣服重新叠整齐,放在一边,然后缓缓撑着石壁,试着站起身来。
走了也好。
这些日子,他既然能在这山中寻到草药与食物,想来也能应对林间危险。
至于自己,他会试着独自走出这不归山,若是走不出去,这烂命一条,埋骨密林,倒也无所谓。
就在他摇摇晃晃,扶着石壁走向洞口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喜气洋洋的熟悉声音:“阿虎啊!快看,我抓到了什么?”
彭虎的动作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抬眼望向洞口。
一片氤氲的雾气中,世子的身影渐渐清晰。到了近处,才看清他手中拎着只还在蒲扇着翅膀的野鸡。世子穿着单薄的中衣,衣服有些乱,脸上沾了些泥,头发上也沾着草,但他笑得眉眼弯弯,神情得意。
看到洞口的彭虎,他有些讶异:“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吧。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要是逞强乱动,落下残疾,以后可就成跛子了!”
说着,他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来扶他。
彭虎这时候才回过神,猛地一惊,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侧身避开了他的搀扶。
宁珂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收回手。他以为彭虎还在为昨日的争执生自己的气。
“额……昨天那石板烤蛇肉算是开了荤,我现在对自己的厨艺信心大增,今天给你露一手,做道石板烤鸡!这次的野鸡可不是自己撞树上得来的,我花了好多时间才追上它……”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匕首,又取来一只自制的木碗,转身便要往外走,说是要将鸡血留下,炖了喝可以补气血。
彭虎看他又开始兴致勃勃、絮絮叨叨地忙碌开,只觉得眼角泛酸。他扶着洞口,向外挪了两步,声音干涩地开口:“你不要再给我吃那药了。”
宁珂处理野鸡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解释:“那药是用来镇痛消炎的,对你的伤有好处,只是副作用会让人暂时无力。我绝对没有害你之心。你肩头和大腿的两处伤深及筋骨,若是不静养,日后一处会影响你行走,一处会影响你抬手取物,那疼痛会伴你终身。”
彭虎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淡:“我的伤,不用你管。你只需停了那药便是,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宁珂沉默半晌,“你还要带我回太守府交差?”
彭虎道:“你既然有此担忧,为什么不自行离山?又何必回来?”
“你受了重伤,又不懂破阵方法,独自被留在山里,跟等死有什么不同?你毕竟救我一命,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宁珂声音委屈。
“为什么不能扔下我不管?”彭虎问了却不等他回答,便急急打断:“你就不怕等我伤愈,强行将你带回太守府?”
宁珂被他陡然加重的语气激起了火气,猛地抓着鸡翅膀站起身。野鸡扑腾得厉害,鸡毛乱飞,他却全然不在意,目光灼灼地盯着彭虎:“大不了一死了之!”
彭虎眸光闪过一丝微痛,“此图对你来说,就如此不堪?太守所谋,也是救世!”
“就算是想拯救这世道,术分正邪!我觉得,诛宵小,除奸佞,才是正道。”
“世道沉沦,早已无药可救。逆命而行,只为换朗朗乾坤,这也绝非悖逆之道。”
宁珂也没想到自己第二天又和彭虎为这件事吵起来了,居然在这儿持鸡论道,和彭虎争得面红耳赤。真是掌中急乱,唇上语促,腹中激荡。
明明他特意脱了用心缝好的外袍,只穿了单衣早早出去抓了好几个时辰的鸡,本是为了道歉。
可在有些事情面前,是没办法不固执的。
宁珂道:“彭虎,你难道真觉得,封廖能成功?”
“太守有勇有谋,洧川兵强马壮,若能得世子助力,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必能成功!”
“我的助力?我以什么身份助力?你们用来号召天下的棋子?一面代表着‘正统’的旗帜?若真是正道,为何要藏藏掖掖,借我个幌子来兴事?我不过是枚用完即弃的棋子,将来又何去何从?”
彭虎见他眼眶微微泛红,心中猛地一震,慌乱地移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你若觉不妥,刚才便该自行离开,不要回来。”
“我说了。我不忍心留你一个人。”
彭虎一僵,随即闭眼摇头:“那你便只能自食恶果。等我伤愈,必会带你回太守府。”
宁珂没想到他这么铁石心肠,“你对他就这么死心塌地?”
彭虎似是已坚定了内心,“太守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我此生必报!”
“我也救过你的命啊。”宁珂道,“你也救过我好几次。”
“不一样。”彭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