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地瓜蛋,没那么简单。
爹说,三教九流,市井百业,民间有“上三下七,十行孽障”的说法。
上三行,指的是说书、戏子、卖把式。这三行见得光,但嘴是非、神是非、人是非,需行善积德,以求善终。
下七行,指的是扒手、杀手、背尸、神女(妓女)、人贩、佞骗、盗墓。这七个行业,能留得好死便不错了。
下七行中,谁也瞧不起谁,挖地瓜蛋的排倒数第一,自然是最令人看不起的。
我正回忆着,车子已经驶出济南,土碗曹关了收音机,向我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说出事的地方,就在惠城老城区的东部,老护城河东岸。
惠城政府正在开发东护城河,一期工程已围挡待开工,他在寻货时路过下车小便,忽然看到围挡里有一处不知为何破土的地下河,便顺着地下河往上游找,竟然发现了一处快要塌了的封土堆!
当时他还不敢确定那是封土堆,于是赶紧找到两个刚好在惠城停留的挖地瓜蛋的朋友前来查看,一个叫小东,一个叫小西。
这二位一瞧还真寻到了一座古墓,他们生怕开工后没了机会,小东、小西立刻就下了墓,土碗曹则将车停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放风,盯了那古墓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夜里亥时,才看到一个人影从里面钻出来,急忙过去帮忙。
出来的人是小西,她告诉土碗曹,古墓在下面四米深的地方,白天两人没敢使劲儿挖,一直到第二天夜里才挖好坑道。
这座墓有一个主墓室跟左右两个耳室,面积不足一百平,二人进去之后发现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土墙,连棺材都没有,只有主墓室中间有一堆像是封土堆似的土。
当时他俩以为挖到了一处墓中墓,兴奋地开始扒开那堆土,可没料到的是,土堆里只有一只白色的碗——也就是土碗曹手里那只。
小东立马上去将白碗拿起,碗底却是露出一个手指粗细的黑乎乎的洞口,几秒钟后,无数的蝼蛄从洞口里爬了出来!
蝼蛄也叫“地老鼠”,在墓穴中不算罕见,可小东小西也没见过那么多拇指大小的蝼蛄,瞬间愣住。
一息之后,那只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小西回过神儿来扭头看去,却见拿碗的小东凭空消失了!
小西急忙捡起碗四下寻找,在头灯的照射下,很快就看到小东蹲在一个角落,伸手抓着爬过去的蝼蛄往嘴里塞!
寂静无比的黑暗墓室里,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蝼蛄爬行声和小东嘴里“咯吱咯吱”嚼着蝼蛄的声音!
小西吓坏了,急忙从背包里取出火折子点了,挥舞着赶走那些蝼蛄冲到小东身前,刚想拽着小东离开,就见小东忽然身形一滞,颤颤巍巍指着那蝼蛄洞口处!
小西顺着小东所指的方向看去,登时吓了一跳:灯光中,一条手腕粗细的白色小蛇正盘着身昂着头,吐着暗红色的信子看着他们!
而那些蝼蛄,此时像是卫兵一般,老老实实地围在白蛇的身侧。
小西没有轻举妄动,等了几秒钟见那白蛇没有动作,拽着小东就往出口跑去!
可等小西一口气儿爬出盗洞,想要回身拽小东的时候,身后哪里还有小东的身影!
土碗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当时听小西说完,我急忙跟着她又小心翼翼下去探了一番,根本就不见小东的身影。没办法,只能先行回到济南,这才偶然间让你小子看到了白碗。”
我对此并不专业,草草敷衍了几句,心里还是想着老爹留下的那牙形图案的线索。
济南到惠城也不过两个多小时车程,抵达后还不到下午四点钟,土碗曹拉着我在县城里转了一圈,买了几个当地有名的“马蹄烧饼”,又找了家羊汤馆吃了饭,等到夜幕落下,便借着夜色将车开到了东护城河东南角的树林中。
而那个小西,早就等在那里了。
我本以为小西是个壮汉,没想到一见面,才发现是个矮胖矮胖的可爱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胖乎乎的脸加上一袭运动装,跟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小西吃着一个烧饼挤上了车,指着我问道:“曹叔,这就是那个卖纸人的?”
土碗曹笑着点点头,把我们俩相互介绍了一番,又说了说这几天的情况。
晚上十点钟,街道上已经不见人影,小西检查了下随身物品,便要带着我下墓。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还想问一句,你能确定那个小东还在墓里?”
小西白了我一眼:“我确定当时他没有离开,再就是我出来后对洞口做了土隐,刚才我观察过那土隐,没有变化,他还在里面,那个小洞,或许另有乾坤。”
我点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去一趟了,为了那五万块钱,也为了白碗上那牙形图案。
小西背好背包,打开车门就要下车,车外忽然窜出一道人影,“砰”的一声将打开的车门关上了!
小西吓了一跳,张口骂道:“谁不长眼,姑奶奶我……”
话未说完,她看清了来人立刻捂住了嘴巴:“把、把舵!”
车门被打开,一个面色黝黑、中等身材、约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出现在我眼前,那双在夜幕下闪着光的眼睛扫了我一下,盯住了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