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理会这句讽刺,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这些诡异的集体造物上移开,手电光重新聚焦到陈怀远脸上。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不是第一次下来吧?”
陈怀远没有否认。
“为了‘调研’。”
他简短地回答,但秦澈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更深沉的东西,那不仅仅是学术探究的狂热。
“不仅仅是吧?”
秦澈转向他,手电光不可避免地晃过他的眼睛,陈怀远微微偏头避开。
沉默在干燥冰冷的空气中蔓延了几秒,只有远处似乎有极细微的、仿佛尘埃剥落的声音。
“确实,也因为……”陈怀远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久远回忆的沉重。
“之前我上次就在这条船上。”
秦澈心头一震。
“不是这艘‘海风号’,但本质一样。很多年前了,我还是个愣头青,跟着一支所谓的‘海洋异常现象考察队’上了这艘的客货混装船。”
他的语速平稳,但秦澈能听出下面压抑的波澜。
“几乎所有人都死了,或者变成了……无法理解的东西。我被困在底舱,以为自己肯定完了。”
陈怀远的手电光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
“然后,有个人找到了我。一名海军,他话不多,只是把我从一堆……东西里拖出来,一路摸到船尾,那里居然还有一条没被破坏的小型救生艇。”
陈怀远停住了,似乎在回忆那个人的脸。
“他把我塞进艇里,给了我一点清水,一把老式信号枪,指了指远离这片海域的方向。我问他一起走,他不说话,只是摇头,指了指船深处。”
“然后,他就转身回去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我没能再看他第二眼,救生艇的自动释放装置启动了,把我抛进了海里。”
“后来呢?”秦澈问。
“我在海上漂了两天一夜,快要脱水昏迷的时候,被一艘偏离航线的远洋渔船捞了起来。我说了他们还活着,没人信,只当我是惊吓过度产生幻觉。”
“‘海风号’被报失踪,无人生还,最后不了了之。”陈怀远的声音透着讽刺。
“我活下来了,带着一堆疑问。这些年,我查遍了资料,追踪所有关于这片海域、这类船只的零星记载和传闻。”
“听说‘海风号’会再次启航,我知道它会走同样的路线。我上船,不只是为了研究这现象,更是为了……找到他们。”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舱室里那些千篇一律的干枯面孔,眼神复杂。
“哪怕,他也变成了这些‘布景’之一。哪怕,只找到一点他存在过的痕迹。我必须知道,那天把我从地狱里推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跑。”
秦澈看着陈怀远,此刻才真正理解了他身上那种矛盾感——冷静的观察者外壳下,包裹着如此沉重的个人执念。
他不是麻木,只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进了这个目标里。
“所以,这些干尸里,可能有他?”秦澈问。
“没有看到。”
陈怀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个存在’似乎会抹去这些‘工具’个体的特征,将它们同质化。找到他……很难。但下面。”
他用手电指向舱室更深处,那里有一片地面似乎向下凹陷,隐约有个黑漆漆的洞口,更浓郁的寒意和低语正从那里渗出。
“下面更接近这艘船与‘那个存在’领域交织的核心。如果他还保留着一点自我,或者有什么线索留下,只可能在最深处,在‘那个存在’力量最强、也最‘真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