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邦彦想起黑叔说,当地的送礼情形,不禁觉得冯春林说的有道理。不过冯春林话还没说完,他趁着这个机会教育四个新人道:“你们要知道二手商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的差事,勾连两界看起来财源滚滚,但我们只要管的稍稍紧些,他们的利润就要少一半。碰上主顾是脾气大些的修行者,他们也要鸡犬不宁。可还是很多人趋之若鹜,为什么?”
“这样的工作素来都是交给身家清白商人做的,但身家清白不代表这些人手脚就干净。就如你们看到王德彪的样子,就连他这样的龙头都难免插手灰色地带何况其他人?实际上,许可证的本质就是灰色地带的许可证。正经生意谁不会做?让那些不是那么胆肥的商人做,至少他们不会做的更过分。这些灰色地带才是他们真正的利润点。”
“我们向来也是如此,只针对那些身家肥了一圈,胆子也越来越肥,动作越来越过分的商人。”
孙邦彦听着当真是茅塞顿开,而另三个从表情看也是各有收获,不过重头戏显然不是这个,冯春林解释道:“在闽南这件事又有些特殊,前边也说了,闽南人十分抱团,所以想要在那儿拿到许可证,仅仅靠身家清白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另一样东西。”
“什么?”孙邦彦脱口问道。旋即他就意识到冯春林自然是要讲的,自己这一问是多此一举。
冯春林微微一笑道:“实力。”
“实力?”孙邦彦皱起眉头。他知道冯春林既然单独提出实力,那肯定不是简单的金钱多寡,或者关系过硬与否。
原因很简单,这两样东西,从王德彪身上也能看出来。既然是这样肥美的生意,竞争者如此多的情况下,讲财富,讲关系显然也是很正常的。
冯春林注意到四双相似的紧皱眉头,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让自己的科员学会思考问题,从而更好的记住问题,这是他一贯喜欢的作风。
冯春林见道愿和尚的美貌首先解开,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被人理清了,这让他稍稍放下心,至少有这么一个人在,两人去闽南的安全性就大大增加了。
冯春林没时间等剩下三个人在思考了,直接揭露答案:“这实力不仅仅是财富以及关系,更主要是指能打的实力。这点不仅仅是闽南,岭南亦是如此。那边由于昔日大量移民加上出海之人甚多,在过去管辖起来向来有些不便,也导致那儿任侠气息浓厚,大家的事情并不习惯在官面解决,私下解决的很多。”
孙邦彦最初还不懂什么叫“任侠”,听到最后大概明白了,既然是私下解决,那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坐下来谈谈,最有可能的就是用拳头说话了。
而当这件事涉及到念界这个修行者的中心,那么自然解决用的拳头也不会是普通的拳头了。从宋敏和冯春林那儿了解修行界风气的孙邦彦十分清楚,这个世界也恰好是一个喜欢私下解决,而不是将事情交给官面的地方。
既然是这样,那么一个念头从孙邦彦心头冒出:“那个黑叔看来也不是全在说实话啊。”
这样的念头出现很自然。在一个习惯用拳头将道理的地方,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了二手商人这已经说明他很有实力了,可这样的人最后放弃这份生意,那么肯定也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风险太大”就不做了。一定是碰到实力更强的人鸠占鹊巢,他才不得不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金陵急哄哄地拓展业务。
冯春林让秦琳和道愿和尚去一趟云溪也很明显了,自然是因为他担心那边的公管局不想管本地的这种纠纷——这其实也是当地的传统了——从而耽误案情。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又这么重要吗?黑叔就算被人从云溪赶出来,又和钱言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冯春林眼睛一咪,反问道:“如果钱言没想过拿到许可证,我相信这件事应该和云溪的势力变动没有关系,不过现在嘛,我就不好说了,这也是我要确认的。”
钱言那许可证?孙邦彦细细一琢磨,也明白了:冯春林怀疑这件事是云溪那个新势力做的?
冯春林却摇头否认了这个看法,他的嘴角带着笑,眼睛却是冰冷一片:“这个世界可不止闽南人喜欢抱团啊。”
“还有一个地方人也喜欢啊。”
孙邦彦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