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爷爷帮忙说情,两个小孩不用再挨罚,一边偷瞄着张秀儿的脸色,一边磨磨蹭蹭地坐到饭桌前,埋头吃饭。这回也不嫌弃鱼肉里的刺了,用手抓着鱼肉,一根根把刺拔出来,捏碎鱼肉确认没刺后,才塞进嘴里,掉在桌子上和衣服上的饭菜,也捡起来吃掉。比平时吃饭老实多了。大人们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林山又问起今日的事:“老三,那些人还真让你们堵到了?听说把他们的腿都打断了,他们不会过来找我们报仇吧?”林呈摇摇头:“应该不会。我们都蒙着脸,也没说话,他们估计不知道我们是谁。”林山松了口气:“那就好。听说他们村跟山里的土匪有牵扯,就怕把土匪引来。现在他们不知道咱们是谁,也找不到咱们头上,能安心过个年了。”林老头心心念念的还是炭窑和蔬菜,外头的事了了,该把心思放在赚钱上。这么一大家子吃喝,哪样不要钱?“趁着这几天没下雪,再去挖两个窑洞,多烧两窑炭,多挣点钱回来,还有那些菜,也得抽时间去看看。老三,明日你带着世安去看看菜地,除除草,检查下棚子有没有塌,其他人都上山砍柴,不光要砍烧炭的柴,家里烧炕用了不少,细一些的柴火也得砍些回来,免得过年时不够用。”他一一给家里人分派活计,就连林夏和林秋两个孙女,也领了放牛放马兼割草的活。张秀儿和张惠兰在家做家务、带孩子,其他人全被派出去干活。睡前,林呈和张秀儿一起给孩子们的脸上抹猪油,这是土办法,冬天的时候,有人的皮肤被吹的裂开了,被吹得干的受不了,都是抹点猪油就行。林世泰和林世贤两个的小脸冻的裂口了,张秀儿烧热猪油,给孩子脸上涂抹均匀。至于他们腿上的“蛇皮壳”,也用了土办法。晚上给小儿子熬大米粥时,把米汤单独留出来,这会儿倒进锅里稍热,用软布蘸着米汤,在两个小孩腿上来回擦拭,等布凉了,再蘸热米汤敷,反复几次。林呈把林世泰按在自己腿上,不顾他的挣扎,将蘸了热米汤的布敷在他腿上。林世泰烫得“啊啊”叫,挣扎着想要下去,林呈用腿夹住他的两条腿,按住他的小脑袋,把他腿上有蛇皮壳的地方都敷了遍,才放开他:“要是不想疼,以后烤火离火远点,你腿上这些蛇皮壳,就是靠火太近烤出来的。”林世泰提起裤子,一脸警惕地退了好几步,不太高兴:“不烤火好冷。”张秀儿在一旁道:“冷了就去炕上待着。”她碎碎抱怨:“你去河面上吹风、在冰面上打滚都不怕冷,反倒是在家非要蹲在灶炉前,我看你不是怕冷,是嘴馋,想多吃点炒菜。”林世泰不说话,只看着林呈又把弟弟林世贤按在腿上,脱了裤子用热米汤敷腿。见弟弟也“啊啊”叫,他心里的不高兴才淡了些。给孩子们擦完脸和腿,送他们回房睡觉后,林呈抱着小儿子,和林世安在厨房里烤火,他们的房间让给张秀儿和张惠兰泡脚了。她们裹着小脚,每次洗脚都是大工程,需要洗很久,还得在单独没人的房间。刚热过米汤,灶炉里的火还没熄,林呈把通红的柴火拨到近处,抱着孩子坐在火堆前取暖。林世安坐不住,来来回回翻着厨房里的碗柜,想找些能吃的东西,可家里人多,每顿饭都按人头做,什么也没剩下,只有一大筐麦饼——这是明天的干粮。他看着林呈问:“三叔,我能吃两个吗?”林呈问“这是明天的干粮,你刚吃过饭,怎么又饿了?”林世安摸着肚子嘿嘿笑:“就是想吃。我就吃我自己那份,明天我少吃两个就行。”他自己也纳闷,明明刚吃饱,怎么这会儿又想吃东西了。林呈点点头:“那你吃吧。”林世安在火边架了两根木棍,把麦饼放在上面烘烤,烤焦一面就翻过来。坐在林呈怀里的林世钧见了,挣扎着要下去:“爹,下,下!”林呈放下他,小家伙凑到林世安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忙活。林呈起身活动了一下,从挂得高高的篮子里取了两个鸡蛋,这大冷的天,烤个鸡蛋吃正好。刚拿出鸡蛋,就听林世安喊:“你别捣乱!”原来是林世钧学着他的样子,捡了一根木棍去戳麦饼,麦饼一下掉进火里。林世安慌忙用手把麦饼捡起来,左手倒右手,用嘴吹着上面的灰,一边抱怨:“都说了别捣乱,现在好了,沾了这么多灰!”林世钧咯咯笑着喊“哥哥”,还想用木棍去戳另一个麦饼。林世安无奈地喊:“三叔,你快拦着他!”林呈提着林世钧的衣领,把他放到自己身后:“别捣乱,爹给你烤蛋吃!”林世钧抱着他的腿:“爹,吃蛋!”,!“好,吃蛋,你乖乖等着,一会儿就好。”有烤鸡蛋吊着,小家伙终于不捣乱了。林呈拿了根木棍,轻轻敲击鸡蛋的尖端,敲出一个小孔把蛋液里的气放掉,然后将鸡蛋埋进火堆里,只露出被敲碎的孔洞在外头。随着温度升高,鸡蛋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声,林呈用筷子伸进去加了点盐,搅拌均匀后继续慢慢烤。这种烤鸡蛋是老一辈人喜欢的吃法,烤出来焦香嫩滑,只有家里富裕些的,才会这么吃。没多久,麦饼的香味和鸡蛋的香味蔓延开来。林世安眼睛睁得老大,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三叔,好香啊!”他正是吃什么都不嫌多的年纪,麦饼还没吃,又惦记上了烤鸡蛋。林世钧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吸了吸鼻子:“爹,好香!”“你还知道香啊?”林呈笑着逗他。林世钧流着口水,爬到林呈膝盖上,伸手想去拿烤鸡蛋。林呈赶紧抓住他的手:“不能摸,烫。”小家伙甩开林呈的手,还打了他一巴掌,执意要拿:“鸡蛋!”林呈没再拦着。小孩的手嫩,刚摸到鸡蛋就缩了回来,闭着嘴委屈地看着林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呈问:“烫不烫?”小孩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不摸了。”林呈摸了摸他的脸:“乖,等着爹给你拿。”他用铁钳把鸡蛋夹出来,放在一边冷却。林世安也把烤好的麦饼取下来,掰开一块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好香!”然后掰了两块递给林呈和林世钧:“三叔,你们也吃。”刚烤过的麦饼很脆,咬下去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脆壳里裹着麦麸的细小颗粒,嚼起来有“粗粝感”,却不刺嘴。麦饼三人分着吃,一会儿就吃完了。这时鸡蛋也凉了,林呈把蛋壳敲碎剥开,分了一半给林世安。林世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三叔,这给弟弟吃吧,我就不吃了。”林呈问:“真不吃?”“我吃!我吃!”林世安赶紧接过去。剩下的一个半烤鸡蛋,林呈吃了一口,其他的都喂给了小儿子。林世安把鸡蛋壳拿去喂牲口,几人洗了手,就回房睡觉了。张秀儿两人已经洗好脚,过来把小儿子抱走了。林呈看了看炕台下的火,有一根大木柴能撑到半夜,也就没加柴,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林老头就催促家里人起来干活。林呈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来时,天才麻麻亮。这么冷的天,他也没早起锻炼了。隔壁邻居家也传出响动,伴随着妇人叫人起床的声音,整个村子渐渐“活”了过来。大家没吃早餐,带上干粮就出发去山里,该干活的干活。林呈和林世安,一个是不太会干活,一个是年纪小干活不得力,就被打发去了菜地。他们带上弓箭和柴刀,还背了渔网,希望能在路上打点猎物回来。早上赶路,路面有冰,他们都带了木棍探路。两人搀扶着走到山谷里的菜地,第二茬菜还没长成,他们把被风吹歪的棚子加固了一下,拔掉杂草,又去湖边凿冰网鱼;等鱼儿入网的间隙,还在湖边设了几个陷阱。或许是上次捕捞得太狠,湖里的鱼变精明了,半天下来,他们只网到二三十斤鱼,还都是些个头不大的。看了看陷阱,除了一只小鸟,毫无所获。收成不好,干着也没劲头,林世安道:“三叔,咱们别网鱼了,去打猎吧!我听人说,七里坪那里有野猪出没,今天有人去那里赶野猪了。”林呈听说过这事,七里坪是距离他们这里相反方向的一座山,前两天在那山上烧炭的人说看到了野猪的踪迹,这几天不少人去那里赶野猪。想到时间还早,这边也没什么收获,林呈就跟林世安说:“行,咱们先把鱼放到窑洞边,让爷爷他们带回去,再去七里坪。”来到窑洞边,放下鱼,和老爹说了一声,两人立刻就走了。走了一段时间,二哥林海从后头追上来,喊:“老三,等等!”林呈和林世安同时回头,问:“二哥二叔,你怎么来了!”林海嘿嘿一笑:“这不是听你们说去赶野猪吗?我就偷偷跟着来了。”林世安一脸佩服:“二叔,你也不怕爷爷骂?”林海无所谓:“骂就骂呗,等咱们赶了野猪带肉回去,他就不骂了。快走吧,别让爷爷看见!”三人快步往前,没多久就到了七里坪。距离山顶还有一百米左右的矮山坡上,此刻人声鼎沸。林呈大致看了下,大概有二十几个人,各自带着武器,占据了上山的几条路,慢慢往上走,一边走一边互相呼应:“这边没有!”“这边也没有!”走了一截又互相通气,眼看快到山顶了。林呈他们走的这条路,正好是吴冬山带头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吴冬山看到他们来,高兴地招手:“林大人,林二哥,你们怎么来了?”林呈道:“听说你们在赶野猪,我们来凑凑热闹。怎么样,赶到了吗?”吴冬山乐呵呵地笑:“就快赶到了,已经能听到猪的声音了!”林呈侧耳听了听,果然听到野猪“哼哼唧唧”的声音。他们三个也加入了赶猪的队伍,跟着大家伙一起往上走。又走了五十米左右,到了山顶,终于看到了猪群,真的是一群野猪,被二三十个手持木棍、柴刀、猎叉的村民围堵在山头上。这野猪群有十二三头,领头的母猪个头最大,壮硕无比,恐怕有成年人的腰那么高,目测有两百七八十斤,一对不长的獠牙像锋利的弯刀,闪着寒光。它身边跟着四头百来斤的野猪,还有一群身上带着褐色条纹、看起来只有四五十斤的半大崽子。此刻,野猪们被逼到山顶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粗重又愤怒的“呼哧”声回荡在山间;特别是它们愤怒得竖起来的鬃毛,还有凶狠的眼神,像是随时要冲上来厮杀一番。可大家伙没人退缩,都看得眼睛发亮,握紧武器,就等一声令下冲上去搏斗。这里面有威胁的,也就领头的母猪和那四头百来斤的野猪,其余几头崽子不足为惧。领头的母猪看着人群渐渐逼近,粗壮的前蹄不安地刨着脚下半融的雪泥,从喉咙深处滚出低沉的咆哮,想震慑退敌人。可盯着“肉”的人们哪会放过眼前的大餐?他们低声讨论后分了工:六人对付领头的母猪,四头百来斤的野猪各派两人对付,剩下的人去逮崽子。吴冬山是这次赶猪的发起人,他犹豫地问林呈:“林大人,要不您就别动手了?万一伤着了,老爷子饶不了我。”林呈道:“无碍。”吴冬山又劝:“可野猪凶猛,您还是别冒险了。”林呈不想为难他,就说:“我与世安逮那头小猪崽就行,这样总安全吧?”两人对付五六十斤、还没长獠牙的猪崽,确实没什么危险,吴冬山这才同意了。很快,大家都分配好了负责的野猪,一起动手。霎时间,猪叫声、人的大吼声此起彼伏,整座七里坪的山鸟都被惊得乱飞。:()不当官了,逃荒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