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同殊是以十四岁状元的身份入仕,一入仕便是六品,后来因为过于正直,直言纳谏,得罪了满朝文武,也不招先皇喜欢,先皇又不愿意担一个听不得逆耳忠言的名声,故而明升暗贬,将晏同殊提拔为五品修书官。
五品,看着是升迁了,但实际上被调入了贤林馆,等同于彻底绝了仕途。
现在常政章举荐晏同殊为权知开封府事,晏同殊由从三品升迁为正三品,也算不得越级晋升。
秦弈翻看晏同殊的科举答卷:“她是五品入的贤林馆,八年时间晋升到了从三品?”
常政章笑道:“这事说来也巧,贤林馆馆长,翰林学士蒋从阳曾经得罪过明亲王,差点获罪入狱。
晏小状元郎的父亲当时任职枢密直学士,在早朝时提出异议,并弹劾明亲王,先皇下令彻查,这才还了蒋从阳清白。但也是因此事,晏大人得罪了明亲王,后来再无晋升,反而备受打压。而蒋从阳也被明亲王调入贤林馆。
自此事之后,蒋从阳一直感念晏家恩德,又对自己连累晏大人一事,深感愧疚,于是自晏小状元郎入贤林馆修书后,便多番照拂,每次升迁名额都会将晏小状元郎的名字加上。
贤林馆是个清净之地,甚少有人会刻意在贤林馆的升迁名单上做文章,因此都是简单审查之后便批准。晏小状元郎入贤林馆后,虽无功劳,亦有苦劳,更无过错,于是就这么自然而然升迁到了从三品。”
秦弈将晏同殊的科举答卷放下,笑了一下:“这还真是巧了。”
要不是晏同殊十四岁高中状元,引不来他这位眼高于顶的老师注意。
要不是晏同殊十六岁开封府代人伸冤,他的老师不会将人记到今天。
要不是蒋从阳照顾,晏同殊一路平稳升迁到从三品,也够不上权知开封府事的候选资格。
为人过分正直吗?
是个缺点,但用好了,会是一把好刀。
秦弈宽阔的手掌重重压在答卷上,眼眸幽深如古井寒渊:“但愿她……能不负老师重望,在开封府撑过一年。”
开封府,权知开封府事,以三品官身掌二品实权,管理的却是这盘根错节的皇城脚下。在这里公侯遍地,王爵丛生,牵一发而动全身。能在此处站稳一年的,绝非等闲,来日必定位列三台八座,拜相封侯。
当然,若是本事不济,一年之内,便会被蠹蛀啃噬殆尽,轻则贬官流放,重则家破人亡。
秦弈唇角微不可察地一牵。
晏同殊,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
晚霞如锦缎铺满天际,金黄色的光辉泼进晏同殊的修书室,照得晏同殊的修书室暖暖的。
咚——
钟声响起。
躺在榻上的晏同殊挠了挠脸,坐了起来。
她迷朦了一会儿,一双大眼睛骤然变得亮堂堂起来。
下班了,下班了!
终于下班了!
晏同殊穿上鞋,飞速将桌上的一切东西全部塞进了斜跨包里。
耶!
今天又一件正事没干,太幸福了!
晏同殊冲出贤林馆,跳上马车,金宝拉动缰绳,马车往晏府行进。
路过杨家汤饼摊,晏同殊立刻喊停车。
吁——
马车停下,金宝问道:“少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