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辻在真如此说着。
看向源雅一的眼神却好似在看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晚辈、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虽说只有短短数年寿命,他也算是人生阅历比较丰富的那类人了,看事情也比较通透。
“您……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纵使只有自己一个人。”
源雅一微怔,竟没读懂对方眼底的复杂。
“如果觉得太孤单的话,您或许可以结交一些长生种?”
高辻在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不远处撑着把红色唐伞的无惨,诚恳地说:
“时光总是无情,人类的生命终归还是太过短暂,于雅一大人而言,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1]。
他们这样的凡人很难与行走过如此漫长的时光、也即将还要经过更长岁月的源雅一产生共情。
但如果对方不停地与人类产生羁绊,最终受伤害的也只会是源雅一自己。
生离死别于源雅一这样对情感格外敏感的咒灵来说,危害不小。
隐隐明白高辻老头儿的言下之意,无惨无意识地捏紧了伞柄。
苍白的手背上凸显游蛇般的经脉。
脸色不太好看。
那个老家伙隐晦点出的意思是——他活不长。
凭什么这么说?!
他以为他是谁?!
没有人可以对他指手画脚!
源雅一还不知道身后无惨的五官都快扭曲了,他朝高辻在真温和地垂下眼。
“我知道了,谢谢你。”
高辻在真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最后他又笑着说了句。
“谢谢雅一大人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说的话,或许千百年后,雅一大人还能见到在下的转世?”
“说不定呢?”
源雅一笑了笑,目送高辻一家远去。
秋风萧索,吹得神社周围的红枫瑟瑟作响。
被染红的赤色叶片顺着风的方向打了个卷,像一只只轻盈的蝶,扬上天空又颤颤巍巍地飘落,其中一片抚上了源雅一的肩头。
无惨默默在身后盯着源雅一的背影看。
仿若实质性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的狩衣盯出一个洞,看看里面跳动的心脏。
于湛蓝色天空下伫立的源雅一现在身上透着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气质。
置身于天地之间,却又好像万事万物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只……无依的浮寝鸟。
……
入夜。
月凉如水,冷得人心尖发颤。
睡不着的无惨想起身打开雪见窗透个气。
哪知道刚转了个身,余光瞥见本该立在葡萄藤站架上的白雀正扑棱棱着羽翅,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的方向飞。
如今的他就跟猫一样,即便屋子里没有一丝亮光,他也能清清楚楚瞧见所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