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事情包围圈的萧亦才回住处就睡下了。
入睡后并非无梦,梦境又再次清晰起来。
“陛下,招摇撞骗者皆已发配至塞外。”说话的是吴利,古铜色的脸上面部表情趋近死寂,似乎敢怒不敢言。
大殿无端笼罩着股死沉,门外分明有光亮,最上方的天子却笼罩在阴暗中,完全看不见神情。
人群中有人站出来,声音透着熟悉,但又不似往常锋芒毕露:“封听筠,你搜寻江湖术士,到底是为民除害,还是因为一己之私?”
萧亦寻声望去,那人面容依旧俊美,两鬓的斑白却胜过了五六十岁的老臣。怔然中,满堂抽吸声。
不像梦,像老胶片重播。
气息滚动间,被忤逆的天子出言,话中难掩疲惫:“温竹安,平心而论,他们不该杀?”
“你在乱杀。”温竹安毫不客气指出。
人群中有人站出,人很年轻长相并不打眼,萧亦曾在兵部见过:“温侍郎慎言。”
温竹安攻击力不减:“聂侍郎还真是将谄媚贯彻到底。”
聂侍郎所在之处正是武青素日上朝所在之处。
萧亦开始在朝堂中搜寻,许久不见武青身影。
朝堂中各般面孔皆不是熟人,赫然是换了一批人,不知到了哪年。
正是争吵时,王福却挥动拂尘:“陛下累了,退朝吧!”
细看,发中也夹有白发。
群臣本也无事,自是齐齐下跪:“臣等恭送陛下!”
话音震动,再一换景已是深夜,就见玉清宫中,屋外亮光胜过屋内,白梅树干被掏了个洞,内里似乎放了什么,上方的树叶稀疏零落,大有枯败之势,树根处,一纤细树苗枝叶青翠欲滴,演绎着自然界的生死更替。
而脆弱的幼苗前方,封听筠长身玉立,萧亦被禁锢在斜后方,只能看到半张脸,可能是光线,又可能是其他,灯光下,眼中的封听筠脸色被铜色的树干衬得分外雪白,几乎没有血色。
风过吹得烛光摇曳,光影切割万物,天子也不例外。
可切割却成了纪实。
封听筠拿出一把小刀,习惯着往手腕上划去,血液瞬间冒出,滚过手心,挽留般从手指间滴落在白梅树苗上。
打得树苗一颤。
不知道多久,血液洗涤中,树苗愈发翠绿,灌溉者迎风袭起的袖子下,密密麻麻遍布刀痕,仅是能看到的地方,就有数十条。
从上往下,新旧交替。
旁观者几欲冲出去阻止,却在无形中被死死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更无法出声。
就听一声打更,梦境碎开,画面失去焦点。
好不容易用尽浑身解数强咬舌尖反抗的萧亦,竟在疼痛下挣开梦境。
瞬息由梦转入现实,萧亦睁眼惊坐起身时,四下万籁俱寂,打更声渐行渐远。
未经细想,深呼吸几口气便爬了起来,没顾得上穿鞋子,扯着件外袍就往封听筠的寝宫跑,两地每隔几步,隔得还远,萧亦就能看见那满屋子的灯火。
光亮程度,一如割腕时。
正碰上王福端出盆水来。
见着披头散发,身上仅披了件外衣的萧亦,王福一惊,盆里的水晃动不已:“萧……”
萧亦没理,侧着身体便挤进了门中,屋内封听筠外衣堪堪脱肩,听见动静迅速拉衣转过身,见到人也是一愣。
还未思索萧亦深夜登门,萧亦先抓起他的左手,不等反应就掀起了袖子。
肌肤相贴中,封听筠瞳孔一缩。
奈何以下犯上者浑然不觉,转身就拉着他到屋外白梅树下。
白梅叶片深浅夹杂,黄绿皆有。
看过一圈,萧亦卸下力气,转而直勾勾盯着封听筠:“封听筠,你再说一遍,你活了多久?”
“哐当”门外僵硬着的王福,手中的水盆脱离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