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弯腰正要抬,耳边传来温润的话音:“萧大人?”
回头,红枫树林边上临王慢步走来,他穿的厚重,因单薄高挑才不像个圆润青团,却因重病缠身,走得一步一摇晃,每次迈步都让萧亦担心,他会不会踩到垂地的大氅。
幸得直到走到面前,临王都算稳当,只有满地枫叶遭受拖拽,被逼从衣下蔓延,拖出一道斑驳红路。
“临王殿下。”人到面前,萧亦也就喊了一句。
临王笑着回应,容貌是昳丽的,神情却过分温润,好似他本该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想到这里,萧亦忽然意识到了灵魂与外貌的不匹配性。
“您或许该在宫中养病。”半个太医院的人都没将人劝下,临王好似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拖着一副病体也要千里迢迢跑一趟。
临王摇头:“此次不来,我便出不来了。”
一如梦中景,临王接住片残破的落叶。
萧亦心底不禁咯噔,梦里也是接下片落叶,开始为自戕做铺垫,怎么,此世又要来?
四下看了一圈,才觉自己的运气已经好到了任意到个地方,都是无人区的倒霉。
倒抽了口凉气,抬眼却见临王状若怀恋地看着他,疑惑开口:“您怎么了?”
问了萧亦总不至于说,摇头又摸索到问题所在,面前的临王开口,从未自称过本王,皆是以我自称。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张口喊了声:“封澈?”
满天飞叶里,风声盘旋过分疾行,撞到了哪座山,弹回来一声空响,好似有人隔着千山,回答了他一句。
而面前的临王,却是只字不语。
半晌面前人闷咳几声,捂唇用指擦干净了咳出的血,没接萧亦递来的帕子,擒着笑道:“您好聪明。”
不用试探,就不打自招了。
萧亦却默然摇了摇头:“并非,机缘巧合作祟。”
竟当真是!
无梦境,他全然不会怀疑面前人半分。
临王无力久站,坐在萧亦方才想搬走的枯木上,枯木虽死,胜在实心,刚好能承担一个成年人的分量。
脱口而出的话有些耳熟:“我常在想,我是应当与您说对不起,还是谢谢。”思来想去,却觉,“明知故犯的对不起,虚情假意的谢谢。”
哪句都不合适。
句句皆无法述之于口。
但欠着一句:“管教不严。”
一句话来得莫名其妙,萧亦蹙眉追问:“什么管教不严?”
管教谁?
临王却是不答,摇了摇头,仰头望向难得的晴空早霞,没头没脑丢出句:“我是个伪君子,幸得遇上真善人。”
撑手起身,就要不告而别。
独留萧亦思绪万千,零星抓到什么,碾碎揉烂得出个几乎想要抱着侥幸心理驳回的答案,顿时脊背一寒,僵硬看向走远的临王。
而临王强撑着在外游荡一天,无比清晰地望见了巡逻人员的交替,未见到想见的人,落日前却到了温家两兄弟的住所。
内里温思远大嚎:“哥!这碗真是自己碎的,真和我没关系。”
摆放在温竹安面前的碗突然炸开,上面残留的体温正好出自他,不久前这碗他才碰过,但也只是放到温竹安面前的功夫而已。
要碎也和他没关系。
再看自己面前的碗,恨不得刚才没生过逆反心理,非要抛开传统美德长幼有序,将第一个摆自己面前。
“得了,我能吃了你。”温竹安不瞎。
动着筷子,看着还诚惶诚恐望着他的温思远,牙关继而一紧:“温思远,我怎么你了?”
对外将他比作阎王罗刹,对内也觉他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