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钱氏皇后钱湘君,乃是太后钱蝉的亲侄女,宠爱非常,更为钱氏家主钱安和的嫡亲孙女。
如此大张旗鼓地乱箭射死,便等同于彻底同钱氏宣战。
钱氏族人脉络遍布桑州,擅钻营,掌桑田丝绸,丝绸可做货币流通,民间有句话,“丝出钱家巷,钱通天下商”。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氏富可敌国,又与其他的世族广结姻亲,一旦彻底激怒钱氏,朱鹮必将陷入众矢之的的境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吐出。
片刻后,对着江逸缓声吩咐道:“叫立门仗和交番丈的人散了。江逸,命内侍们去抱石脂水,在长乐宫附近待命。”
“殷开,带人去探。”
“若那女子暴露,无论是蓄意还是无意,长乐宫……”朱鹮闭了闭眼睛,倦怠地靠在床头,轻轻道:“杀。”
他说的是长乐宫杀,而不是指杀某一个人。
也就是说,长乐宫里面所有的活口,都不留。
石脂水助燃极好,皇宫之内许多长明的宫灯,也燃此物,皇后的长乐宫恢宏庞大,更是所用不少。
灭口之后以其烧之,虽然依旧声势浩大,或许太后和钱氏都不会被“意外”蒙骗,却至少各世族不会马上勾连在一起,讨伐朱鹮。
殷开领命,推开窗子对着外面吹了一声轻哨。
这太极宫内外很快落地无数个身着玄色便衣,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武者。
殷开清点人数。
江逸却道:“陛下,万万不可!”
“那谢氏既送来一个女子,图谋不轨,那么自然是有后招的,说不定为的便是调虎离山,殷开是陛下的最后一道保命防线,绝不能动!”
殷开已经清点好人数,站到殿中沉默地垂手听命。
他们影卫,是自幼按照死士训练出来的高阶武者,只听朱鹮这个主人一人的命令,却不是如江逸一样,会权衡利弊的奴才。
他们的生死由主人一声令下而定,只要主人下令,刀山火海,亦悍不畏死地行进。
自然,虽然他们平素的职责是护卫主子的安全,但若主子要他们离开办事,他们也只会从命,不会质疑。
朱鹮没理会江逸,对着殷开轻轻挥了一下手:“去。”
黑影掠出门窗,于暴雪不歇的长夜,飞掠向长乐宫的方向。
而此时此刻的长乐宫中,温暖如春,宫灯辉煌。
圆桌旁边,一位身姿曼妙,容貌冶丽的女子,身着藕荷色纱罗窄袖襦裙,因为殿内温暖,即便是寒冬,也只在衣裙之外,披了大红色的轻软披帛。
她只以单只金簪固定发髻,小颗花钿点缀在发鬓之上,纤白纤细,凝脂如玉的手臂之上,戴着玉钏,整个人柔软娇美,温柔可亲。
这乃是皇后侍寝之前的装扮,只不过如此娇柔美人,此刻坐在桌子旁边的神情略显僵硬。
钱湘君皇后做了六七年,却从未侍寝。
姑母和族内的亲人告诉她,虽然进宫会空耗美好年华,却能手握权柄,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身为钱氏嫡系,自幼所受的教养,无不在告诫她,万事皆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能为家族做事,她很开心。
祖父常说,她从官员命妇口中撬出来的那些消息,对家族助益颇多,她是比族中男子更有用的人。
但身为女子,钱湘君也对自己的丈夫,有过期待。
姑母说过,她若能生下皇子,他们钱氏就等同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