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宣府城下,瓦剌铁骑好像被丢进了绞肉机,数千人留下的血水把脚下土地染成一片暗红沼泽。
真真儿的人间炼狱。
王振吓尿了裤子,他很想跑,就像瓦剌人刚刚攻上土木堡那会儿,可是太冷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寒气几乎将他冻僵。
一个没留神,宣府城下只剩皇上和他两个人。
如果皇上还算人的话。
见皇上怔怔望着东边出神,好像在感应什么,王振忍不住颤声提醒:“皇上,瓦剌人死绝了,咱们进城去吧。”
这一声引起反应,皇上僵硬转头看他:“不急,我……朕还没吃饱。”
没、没吃饱?
吃了那么多人,还没饱吗?
想起那些数丈长,比他腰还粗的银白触手,王振顿时理解了皇上的饥饿。
“没吃饱,您打算去哪儿用膳啊?”王振壮着胆子问。
总不会血洗宣府城吧。
皇上干干巴巴吐字:“回去,吃瓦剌人。”
生吃瓦剌人,早知道皇上有这样的神通,带那五十万大军出来干嘛呀。
皇上御驾亲征,一个人就能给瓦剌灭族。
可是……王振站在暗红沼泽中央,举目四望,现场除了他和皇上,连匹马都没剩下。
瓦剌军的大营在十几里外,怎么回去“用膳”啊?
王振能想到的,皇上早想到了,他抬起下巴示意王振问城头守军借马。
这时王振才想起城头守军,心说他们也是有福的,亲眼目睹皇上生吃瓦剌人,恐怕早跟自己一样吓尿裤子了吧。
结果抬头一看,城头盔明甲亮,严阵以待,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王振头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回头看,嚯,被皇上吃掉的瓦剌铁骑依然在身后列阵,一个人都没少。
再看脚下,哪里还有什么人血沼泽,土地干燥坚实。
王振风中凌乱。
“借马。”
听见皇上干巴艰涩的声音,王振瞬间被拉回现实,低头看靴子仍旧淹没在人血沼泽中。
再看身后,空无一物。
到底什么是真的!
王振能够成为明朝太监专权第一人,正是因为他最擅长拿捏人心,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拿捏。
而拿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皇上。
对上皇上淡漠的眼,王振感觉他能生吃瓦剌人,也能生吃自己。
他大难不死,可不想变成开胃小菜。
“城楼上的人听着,大明正统皇帝在此,你们……”
怎么说呀,皇上想跟你们借马,去吃十几里外的瓦剌人?
身后传来一声不耐烦地“啧”,王振知道皇上这是不耐烦了。从前他都听习惯了,哄哄就能好,此时却感觉好像有一把钢刀架在脖子上。
要么听话,要么死。
“皇上跟你们借两匹马,赶紧放下吊桥,放马出来!”王振吓得扯着脖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