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事?”秦王稍显紧绷的姿态瞬间松弛,身体稍稍向后倾倒,黑发随着动作悬垂,发尾便从水阁一尘不染的青石地面上一掠而过,“你?”便笑起来,“你做什么错事?”
他这模样——怎么看都是“你能做什么错事”的藐视。尚琬道,“昨日送来的课业,因为时间匆忙,许多错处——”她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秦王神色,“求殿下莫看了,臣女再另外仔细抄了送来。”
“没什么错处。”秦王漫不经心道,“我看过了,写的还算工整。”
昨晚才送过来,他居然就看过了——这一句话直如天雷降世,尚琬脑瓜子都嗡了一声,“看……看过了?”
秦王点头。
以此人智商,不可能看不出来——尚琬不敢装傻充楞,爬起来一揖到地,“昨日送来的课业其实并不是我抄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秦王一笑,“不打算说谎了?”
“是,臣女知道错了。”尚琬只能认命,“臣女昨日出门来着,回……回来才知道已经送来——臣女真的知道错了。”
秦王不答。
尚琬乍着胆子抬头,打量秦王仿佛没有发怒意思,“我就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才起了偷懒的念头,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昨日去寻崔炀?”
“……是。”尚琬迟疑一时,“殿下怎么知道?”说完又觉愚蠢,慢说崔氏是秦王嫡系,便不是,中京城里能瞒他的事只怕少之又少——自己出门逛一日,晚间便送课业来,人家都不需看,就知道找的枪手。
早知道进门就该老实交待,说不定秦王看她忠厚,不再追究——尚琬悔之不及,只能直挺挺站着。
“见到崔夫人了?”
“是。”尚琬道,“夫人很是客气,也……也没有再怪罪于我。”
“她怪罪你?”秦王极轻地笑一声,“她敢么?”
尚琬一滞。
“她同你说什么?
尚琬哪里还记得说什么,只知道在那个宅子里走了一里地的路又遇到崔炀,忽一时记起,“给了见面礼。”
“是什么?”
秦王殿下居然对这种事感兴趣——尚琬想吐槽没敢,仔细回忆,“荷包如意金锭子那些,有个金丝镯子挺精巧,哥哥原不肯要,崔夫人一定要给。”忍不住吐槽,“西海沙金闻名天下,我家里要是愿意,只怕连马扎儿都能是金的,我拿金子来做甚的?”
秦王盯着她,忽一时笑起来,“牛嚼牡丹——崔夫人也有媚眼抛给瞎子看的一日。”
“什么?”
“没什么。”秦王道,“坐下说话。”
“是。”
秦王敛袖拾盅,舀热茶汤往她杯中续满,“你为这事特意来寻我?”
“是。”眼前这位秦王殿下气定神闲的,桃花眼中蕴着隐约的笑意——非但根本不如传言中煞神,甚至还很和善,流言只怕是信不得。尚琬道,“昨日回去就知道错了,今日来,便是想讨回来。”
“讨回——”秦王侧首,“什么?”
“就是昨日送来……那个课业。”
“扔了。”
尚琬一滞。
“既然不是你抄的,留着做甚?”秦王道,“已经交与下人扔了。”
非但看了,还一眼就看出不是自己抄的,并且已经处置了。而自己进门还说谎——尚琬尴尬得头皮发麻,半日挤不出一个字。
“你还有用处?”秦王稍一倾身,扬声叫,“半夏——”
先时来的侍女应声而至,走到近前屈膝行礼,“殿下。”
“昨日打发人扔了的那叠字纸——去看看还在不在。”秦王道,“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