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过三盏,暮色渐近,蒋娘子起身告辞。
“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姑娘早些歇息,明日怕是还有得忙。”
“欸?蒋姐姐,不留下来用过晚膳吗?”
蒋娘子摇摇头,垂下眼帘,俯身从案几上的画卷里抽出一幅。
“方才发现这幅画上竟有一处谬笔,姑娘可否容我带回去修改,明日清晨我再送来。”
她目中带有歉意,用词也甚是委婉,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何九安懵懵懂懂地站起来,目光从画卷上移到她脸上,点头道:“自然是可以,辛苦姐姐了。”
“姑娘大病初愈,又连日操劳,这等小事交给我便好。”蒋娘子柔声宽慰道。
大病初愈?
原昭敏锐地捉住了她的关键话语。
意思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何九安,是一个身体康健、无病无痛的何九安?
这也是所谓“圆满”之一吗?
面前二人已经起身,原昭跟在何九安身后,将蒋娘子送到门外。跨过大门时,蒋娘子抬手制住了她们,温声道:“外头风大,姑娘快回去吧。”
“嗯,我听姐姐的。”何九安乖巧地点头。
蒋娘子向她一屈膝,转身走下台阶。就在她跨下最后一层台阶时,何九安忽然唤道:“等一下!”
“嗯?”蒋娘子停下脚步,偏过头。
何九安叩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收拢,紧张道:“明日,明日姐姐可会来我的生辰宴?”
蒋娘子讶然回望,随即浅浅一笑,眉目如新月般微弯。
“当然。”
她站在台阶下,沉静地望着何九安。暮色犹如晕了水的灯笼纸,缓缓将她包裹,而她就是中间那一簇曳动的白芯。
“这是姑娘的生辰宴,我自然会来参与。”
“那、那就好。”何九安松了口气。
“姑娘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好,姐姐路上小心。”何九安干巴巴地应道。
蒋娘子轻轻颔首,转身走进了暮色中。
原昭静静看着两人告别,余光瞥见一片衣角从屋内闪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往何九安身旁靠了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姑娘,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走吧。”
何九安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屋里走去。原昭特意落后她一个身位,悄悄侧头,便见那片白色衣角一闪而过,追着蒋娘子消失的方向远去。
她放下心来,紧走两步,跟上何九安。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何九安一屁股在书案前坐下,怔怔看了书案上散落的画卷片刻,忽然拎起笔,低头开始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