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径直闯进了火海中,火舌贪婪舔舐着他们的肌肤,苏问衡很快就感觉到了热意。好在那青金光罩始终顽强,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也不曾放开,源源不断地提供一丝清凉。
“赵昭姑娘。”
他忽然开口,赤红火光倒映在他眼中,烈烈翻涌。
“外力能否如此大规模地改变幻境的形态?”
“不能。”她答得肯定,脚下步履不停,“即便是我,最多也只能替换一个婢女。”
“若我此前不来,你会来这画馆吗?”
“会。”
“为什么?”
“因为何九安在我面前倒下了,而蒋娘子是最有嫌疑的。”
“那如果你是蒋娘子,你会做什么?”
“那还用说,肯定是想办法把我们困住啊。”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脚步猛地一顿,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你是说……”
苏问衡看着她,眸中镜光璀璨明亮,竟比这漫天火焰都要夺目几分。
“我想,或许我们已经见过真的何九安了。”
…………………………
又是一个晴朗天。薄雾透出朦胧日光,街道上人影稀疏,木板车碾过青石板路,一路嘎吱嘎吱地远去。
永兴巷的一间小屋里,纱帘半遮半掩。一个倩影坐在铜镜前,定定地注视着铜镜中那张面容。
眉眼浅淡,两颊深陷,嘴唇苍白干裂。枯瘦的手指动了动,拈起桌上的胭脂,在唇边轻轻一抿,总算给那张寡淡的脸添上一点颜色。
她收回目光,戴上帷帽,拿起一旁的卷轴,起身向外走去。
清晨薄雾已经消散,日头攀上长平山,渐渐显露出清明的景象。街上的人影多了起来,有人认出了她,热情地朝她招手问好:“蒋娘子。”
她浅笑着点了点头,素白裙摆在风中鼓动,细雨一般朝何家飘去。
何家早早就忙起来了,圆脸婢女跑进跑出,忙得双颊通红。蒋娘子在不远处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片刻,才柔声唤道:“阿福!”
阿福眼睛一亮,提起裙摆噔噔噔地跑下台阶。
“蒋娘子,您来啦!”
“跑慢点。”
蒋娘子嗔怪道,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近。
阿福吐吐舌头,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蒋娘子没有拒绝,扶着她的手,慢慢走进大门。
“你家姑娘呢?”
阿福一听,圆脸皱成了汤包状,恹恹道:“可别提了,姑娘昨夜染了风寒,如今还躺在床上,怕是今天不能出席了呢!”
蒋娘子神情淡淡的,像是毫不意外:“这也是没法的事,总归这宴席是办起来了……喏,这是昨日修改的画,你拿去放好。”
阿福小心接过卷轴,揣进怀里放好。蒋娘子见她乖巧,不由得伸手将她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俏皮眨了眨眼,小声道:“我给你带了些糕点。”
说罢,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阿福目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隐匿下去,伸手接过纸包,放近鼻尖深深一嗅,夸张道:“好香呀!”
蒋娘子扑哧一声笑了,像看孩子似的看着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娘子对我好,我当然和孩子一样啦。”阿福摇晃着蒋娘子的手臂,撒娇道。
蒋娘子笑叹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喜欢便好,我也不绊着你了,去忙吧。”
阿福脆生生地应了是,转身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蒋娘子目送着她远去,失笑摇头,自言自语道:“当真是个孩童心性。”
宾客都到齐时,日头已经高照。庭院中的高树抖擞下缕缕金丝,鸟雀啼鸣,一声高过一声,报喜般地送进厅堂。
主位上端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约莫三十余岁,一身长褂笔直,圆脸短须,双目炯炯炯炯有神。座上几个学子打扮的年轻后生躲闪着目光,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
身侧的绛衣女子见了,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男子后腰,细目微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