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告诉他,她其实也能爬上那山坡,只是贪恋他背上的温暖,这才耍着赖着要他背上去。
她想告诉他,她早就悄悄托人买了红绸布,做了半双鞋子,藏在了衣橱底。
她还想告诉他,其实早在父亲学堂里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喜欢上他了。
可她好痛啊,痛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五脏六腑都在绞,连眼前的他都有些模糊了。
从前他总是缠着她问,到底是因为一纸婚约和他在一起,还是因为真心喜欢。她却怕羞不肯说,总想着成亲后再告诉他,可临了临了,竟没有机会说出口。
一滴泪落到何九安的手上,她仿佛被灼伤了一般,轻轻一颤,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拂去侧脸的泪。
“莫、莫哭呀……”
邵家小郎君最是倔脾气,四年前为了和她的婚约,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三十鞭子落到身上都一声不吭,如今怎么哭成这样子?
“能再见你一面……我已是、已是……”
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颓然垂下。
时辰到了。
“九安?九安!”
邵景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紧紧抱着她,仓皇大哭。
女子安安静静地歪在他怀中,双目闭阖,神情安详,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似的。
仿佛下一刻,她就会从他怀里爬起来,擦去他眼角的泪,柔声笑道:“好啦,莫哭啦。”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
原昭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雕塑般的二人,半响,垂下眼帘。
她和苏问衡说的是实话,她千方百计将何九安寻出来,的确是为了看他们二人分别,也的确有她的私心。
眼下这般情景,就是她的私心。
凡人诀别时的情感强烈而汹涌,唯有如此才能给予她足够的刺激,才能让她……
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原昭感受着从四胲蔓延开的噬骨寒意,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到底是怎么索然无味,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凡人这般情感,实在噎得她心里发疼。
点点红芒从邵景和何九安腕上浮出,四散开去,身后玄长惋惜道:“唉,还是比预期差了些许,可惜了。”
看来这就是姻缘了。
原昭瞥了他们一眼,不知怎的,她突然失去和他们纠缠的兴趣。
“既然你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那就请出去吧,莫要惊扰了亡魂。”
像是与她的话相互印证似的,几缕白光从何九安身上逸出,渐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长发披散,身躯苍白,低垂着头,呆呆看着邵景和自己的尸身。
玄慈眼风一扫,惊叹道:“这是从圆满咒中醒过来的魂魄?还真是不得了。”
原昭目光落在何九安脚踝上的一圈淡淡黑气,眉心微蹙了蹙。
圆满咒虽已破解,但何九安毕竟在其中沉溺了太长时间,不可避免地留下些痕迹,好在不是很严重,稍稍处理一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