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有十殿,十大殿主各自司掌不同的刑罚,原昭隶属的阎王殿是第五殿,位于大海之底,沃焦山的正东方下。
豚鱼精只觉得一路走来渐渐荒凉,天色如十一二月大阴雪时,乌云沉沉,迷雾蔽天。两侧的夜明珠愈发黯淡,昏昏沉沉的一团,只能模糊瞧见石蛇咬着明珠的两颗尖牙,张大蛇口冲它桀桀阴笑。
它一个哆嗦,连忙收回目光,亦步亦趋地跟着原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蛇妖叼了去。
不知走过多久,它脚下陡然一空,还未来得及惊慌,下一刻又踩在了坚实砖地上。
地砖上是铜目狞牙的异兽纹,森然可怖,它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头也不敢抬:“大、大人,饶命啊!”
半响,一道严肃却不失儒雅的声音自左上首传来:“你就是豚鱼精?报上名来。”
豚鱼精料想这必然就是阎王,不敢马虎,如实道:“小的还有半年才满三百岁,还未取名。”
鱼族多卵同生,一次性孵出成千上百的鱼苗,然而鱼苗又极易早夭,因此若不是活到了三百岁,族中长辈都不会给它们取名。
“你说你是受了一个黑衣人蛊惑,本意只是想让何九安做一个美梦,是真是假?”
在来之前,原昭已经通过传音环通报过一次事情经过了。豚鱼精趴在地上,老老实实道:“是”
“对于那黑衣人,你可还有印象?”
豚鱼精一愣,回忆道:“他、他戴着黑色斗篷,看不清身影和面容,只能听得出是个男子。”
“还有呢?”
“还有、还有、”豚鱼精搜肠刮肚,眼前忽然一亮,“对了!我靠近他的时候,会感觉很空,就像、就像是站在深不见底的海渊上一样!”
它打了个寒蝉。
左上首再无声音传来,只听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蚕食声响。它鼓起勇气,偷偷抬眼瞧去。
只见正中间端坐着的那人足着如意云纹玄靴,大喇喇地岔开,一副大马金刀的样子。豚鱼精有些纳闷:如此豪迈的坐姿,怎的声音这么儒雅?
还未等它想明白,那声音陡然严厉:“我再问你一次,你说你不知黑衣人的计划,是真是假?!”
豚鱼精一激灵,“咚”的一声磕在地上,颤声道;“大人,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堂上安静得落针可闻,它大气都不敢出,恍惚间只听得脚步声由远而近,最终在它面前停下。
一双黑白皂靴映入眼帘,儒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签字画押吧。”
它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面前这人长七尺,身着红袍,神情肃穆,儒雅俊凡。他淡淡地看了豚鱼精一眼,将右手的羊毫递给他,重复道:“若无异议,签字画押吧。”
咦?他不是阎王吗?
但它不敢打听,双手接过毛笔,谁知,这笔刚刚入手,它手腕上骤然一沉,似有千钧重压了下来。
它咬牙承受下来,这笔笔尖无墨,它犹豫了一会,硬着头皮向纸上凑去。好在笔尖甫一接触到纸面,便如行云流水般出了墨,它松了口气,顺畅地写下“豚鱼精”三个字,再咬破指尖,在字上盖一个蓝青色的印,就算是画押完了。
那官员收了纸,仔仔细细看了一番,转身沉声道:“殿主,确认无误了。”
威严低沉的声音如天雷般滚滚而来,豚鱼精一凛,将头埋得更低了。
“你虽是无意,却也险些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本殿责你在奈河上撑船引渡亡魂,为期五年,可有不服?”
这个惩罚比起下地狱已经算轻的了,豚鱼精松了口气,老老实实道:“小的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