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也是一个神仙,但好歹也帮过自己,原昭捏了捏喉咙,清清嗓子,想客客气气打个招呼。
然而她今日刚和旁人吵过一架,嘴皮子正是利索的时候。加上她本来憋足了一口气,想和对方死战到底,结果架没打完,那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就这样梗在了喉咙口。
一张嘴,气就顺着喉舌,钻过唇齿冒了出来,变成中气十足的一声断喝:
“怎么,见着自己人要被打了,舍得出来了?”
“……”
长平公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白光中的苏问衡一顿,神情有些微妙。
他倒是也想,但他也才刚刚醒来。
尽管有原昭的术法护体,但幻境破裂的那一刻,他还是被余波震得昏迷过去。直到方才,识海深处传来一股熟悉的彻骨寒意,才将他猛地惊醒。
还未睁开眼,就听到虚空中传来少女伶牙俐齿的回击。
他昏昏沉沉地听了一阵,总算弄清楚前因后果,在听到少女那句“在高处待久了,以为自己是执掌因果的人,却忘了自己也在因果中”时,不由得哑然失笑。
然而笑过之后,心又沉了下去。
玄慈玄长两位仙人虽是从凡人飞升上来的,但常年依据天命行事,视天命为最高要义,时间久了,自然渐渐淡忘自己做凡人时的心境。
只是,这二位以往都只是迂腐了一些,谈不上有什么坏心思,怎么今日……
眼看着外头就要打起来,他来不及细细思索,只能敛住心神,操纵着神魂飞离铜镜,但他神魂所剩无几,又得小心不被原昭等人注意到,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不少功夫。
好在最终还是及时赶上,阻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
良久,白光中传出一声轻叹。
“抱歉,此番是仙界对众仙约束不足,让诸位见笑了。”
这位仙官,似乎与其他神仙不太一样。
原昭也从那一嗓子中回过神来,瞥一眼手上的木镯。镯子安分地呆在她腕上,不见黑烟冒出,想来何九安已经没有不甘了。她于是朝天上一扬下巴,很是大度道:“罢了,何九安看起来不生气了,此事就算了。”
长平公好不容易醒转,听了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恨不得飞身上去敲她两个粟子。
难道何九安说一句不消气,她还能真让仙人赔礼道歉不成?
但是他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能力,只能在背后恨恨地剐她一眼,朝天上鞠了一躬,忙不迭道:“不知仙官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仙官莫要见怪,不知仙官,这个,呃……”
他一时紧张,话说到一半就卡了壳。原昭抱着手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丝毫没有帮腔的意思。倒是仙官宽宏仁厚,温声替他解了围:
“长平公不必紧张,你我皆是为天命行事,并无高低之分。长平县地处偏远,久居深山,此前很长一段时间民不聊生,现下能有这般风调雨顺的气象,长平公功不可没。”
没想到还有仙人关注着自己,长平公激动起来,颤巍巍地俯下身,老泪纵横:“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原昭也是有些讶然,此前那两个仙人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没想到这衡镜仙官位阶在他们之上,却还能关注到这些细枝末节。
思及此,她不禁细细打量起天上的身影。
只见仙官身形颀长,衣袂飘飘,周身白光轻柔融融,宛若高塔檐角下孤灯的烛芯,刺破薄绢时散发出的浅浅光晕。
她忽然轻“嘶”了一声。
这个仙官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呢?